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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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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鲜血的滋味! 在大漠中迷路的那些日子,如果不是冒顿,我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一个角落里,被风沙掩埋,尸骨无存。 终于接近王庭的那一刻,如果不是冒顿让“满月”驮着我远远地躲到山丘之后,或许,在单于的金刀落到冒顿头顶的那一刹,我已先他一步身首异处了。 小看了冒顿的人,将来,必然都会如我这般,幡然醒悟! 这一头沉睡的怒狮,将来,带给匈奴王庭的腥风血雨,又岂是一名小小巫师的谶言所能化解得了的? 况且,如果说起初我还对头曼单于心存一丝内疚与歉意的话,那么,在那一刻,在他的刀毫不犹豫地挥出凛冽刀风的时候,我对他便只剩下鄙夷与不屑。 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的人,连禽兽都不如! 所以,冒顿起而捍卫自己的权利,完完全全是正确的!是非不得已,必而为之!如果他不这么做,等待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对冒顿已不再只是简单的施恩示好,为自己留有后路那么简单,不论是理智还是正义的天平,都已经慢慢地倾向于他那一边。 然而,蕖丹呢? 蕖丹又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想到这里,我却也只能涩然苦笑。我不是上帝,虽然我能窥见历史的结局,但我却没有那一只通天的手眼,可以扭转乾坤,改写历史! 充其量,我也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懂得了命运,沾染了喜怒哀乐的棋子,却并不能因为拥有了七情六欲,就比别的棋子多一份选择。 棋子,终究不过是棋子! 命运,也还是千年前的那一场命运,并不因为有了我的参与,而将残酷变为温情。 草原上的夏天来得比较晚,却终于还是到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季风绿遍了塞外的大地。草长莺飞,漫山是离离的野花。冰川消融,草原上的湖水充盈起来,脱下了厚厚裘衣的少年男女在野花丛中放马奔驰,风中飘来牧羊女欢快的歌声。 我的婚期终于不可避免地一日一日迫近了。 这一个多月来,帐篷里出出进进的人也多了起来,贺喜的,裁衣的,为新账的布置来讨主意的,络绎不绝。 阿喜娜更是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而我,却反倒成了彻头彻尾的一个闲人。侧阏氏说是体恤我病体初愈,加派了许多人手到我这边来帮忙,实际上,却是限制了我的自由。 这我知道,但并不在乎。 伏琅至今都还下落不明,我心里除了悲恐,还有深深的疲累。 侍卫长泽野已分派了好几队人马深入乌兰布和沙漠,寻找伏琅的下落,但似乎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 到底是吉还是凶? 我心中忐忑不定。 忽然有人报说,太子妃前来道贺。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惹来几名女奴的侧目。 但我已管不了那么多,她们要告密就去告密吧。 到如今,我能失去的东西还有些什么呢? 脚步才刚站稳,太子妃呼延冉珠已微笑着走了进来。她身上依然穿着青色的布衣,不同于王庭里其他的贵族女子,她从不穿精致的衣裙,但毕竟是匈奴最大部落呼延部的郡主,从小养尊处优,即便是普普通通的一件布衫,穿到她的身上,也总是纤尘不染的样子。 “姐姐。”我高兴地奔过去执起她的手。不仅因为她是冒顿的正妃,还因为她的身上总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朴素直爽的气息,无形中,便让人对她多生出几分由衷的亲切。 “阿央。”冉珠姐姐爱怜地拨了拨我额前的散发。遮掩不住的发丝中间,露出眉心那一点淡淡的红痕。 这印痕已经出现一个多月了,我却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印在我的眉心,不过,一点都不痛倒是真的。 “姐姐,泽野将军他有没有……”我按捺不住地问。 她神情一黯,微微摇了摇头。 我的身子猛地一僵,感觉全身的力气再度被抽空了。 还是没有消息,还是没有…… 我颓然滑坐下来,整个人好像失脚踩空了一般,失去重量。 “阿央,傻姑娘,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吧。”呼延冉珠蹲下身来,把我的肩头扳过去靠在她的身上。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草的香味,让我仿佛置身于柔软的草地上。我闭上眼睛,却终不肯让泪水滑下脸庞。 “姐姐!我错了,是我错了吗?”我害了伏琅,是我害了他呀。 “阿央,”冉珠疼惜地搂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你要问我,我当然说你没有错。伏琅是为了救冒顿,孤身引开了月氏人的追兵,他是英雄,是我们的大恩人哪。草原上的男儿,哪一个不想做众人崇敬的大英雄?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我懂。”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理虽如此,情却到底还是想不通啊。 呼延冉珠叹了一口气,“你是草原上最聪慧勇敢的女子,生来就是要成就大业的人。伏琅能够跟随你这样的主子,是他的福气。我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更是我的福气。这一生,姐姐算是欠了你,来生,让姐姐为奴为婢,结草衔环,再来报答予你。”我悚然一惊,忙掩住她的嘴。 “姐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就算有来生,我们也还是好姐妹呀。” 我只顾着自己的悲伤,却忘了别人的感受。 我的脸忽然热得发烫,忙拉了呼延冉珠站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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