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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记歌绕珍丛行云暮,

  曾倚竹空怜翠薄。

  而今遗芳独坐,

  怨书期诉与辽鹤。

  ——郑文焯《忆梅西崦》

  “丹霞山来的丫头?我知道啊,是茴香嘛。”翠娘想也不想地说。

  原来,她叫做茴香!

  原来,她是他那个新娘的贴身丫鬟。

  难怪,她时不时会对他露出那样讥诮的表情。难怪,她会懂得那些药性医理,自小耳濡目染,想不会都难!

  谢慕骏眸色一黯,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你头上长了虱子?”南宫毅不愠不火的声音。

  谢慕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什么叫长了虱子?”

  这不是废话吗?他耶,丰神俊朗,潇洒不凡的谢慕骏,怎么会招惹到那种恶心的东西?

  “那不然,你老是抓头发做什么?”南宫毅一副衙门办公的口吻。

  呃?

  他不耐烦地招招手,“拿镜子来。”

  “哎。”身边的女子赶紧起身,递过来一面菱花镜。

  镜子举到眼前,那柔软馥郁的娇躯也顺势靠了过来,酥声媚语:“爷的头发乱了,让紫燕替爷梳一梳。”说罢,便要动手解他头上方巾。

  “你干吗?”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她立刻缩回手来。

  她是知道这个四少爷脾气古怪,不好惹,那样喜怒无常的个性,怕是只有红荔才受得了吧。

  今日,原是红荔不在,绿柳也不知为了什么,避不相见,这才轮到她和凤兰来服侍这位大少爷。

  本想着,借这个机会攀上谢四少,日后,说不定还可与红荔在软香阁争一日之长短,谁知,这个人却完全不吃这一套。

  气煞她也。

  紫燕讪讪然地坐回到椅子上。

  没想到,谢慕骏又有意见了,“坐便坐好了,干吗像没长骨头似的?”这里的女人,怎么今日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一副懒惰无神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紫燕诧异地瞄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每日前来,她早已看惯他的样貌,这会儿听他如此一说,她定要以为他是初次出入风尘之地的道学先生。

  然而,客人如何要求,她便需如何做。这是自小便从嬷嬷那里学来的道理,虽然极不情愿,紫燕还是微笑着挺了挺背脊。

  “四少爷,这样可以吗?”风情万种地笑睨过来。

  没想到,那人面色却更为青黑了,“四少爷是这么叫的吗?软绵绵的,没吃饭?”

  声音虽不大,却已让紫燕眼眶泛红,面色惶恐。

  这……这人要求怎地如此古怪?

  呜呜呜……难道看似风光的荔姐每日都是在受这样的闲气?

  “四少爷,四少爷……”一迭声短促而又清脆的叫唤,出自年龄最小的凤兰之口,“少爷别跟奴家们计较……”

  “谁让你自称奴、奴奴的?”

  凤兰一怔,阁子里的姐妹们不都是这么称呼自个儿的?但,客人不喜欢!好,那就换一个,“咱姐妹今日得罪了官人,妾身……”

  “哼。”打鼻孔里冷冷地哼出一声,谢慕骏心情更糟。

  今日,看什么厌什么,做什么错什么,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会这样?难道,这放浪形骸的游戏,玩了这么久,真的厌了?倦了?

  脑海里只一径浮现那张含嗔带怨的清丽容颜,越是告诫自己,她是危险的,是他所不能碰触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他还想继续保持这逍遥快活的日子,便要离那个人远远的,若他不想搅乱他身边那张庞大的亲网、情网,他就不能再继续探索下去,即便她引发了他再多的热情与好奇。

  然而,身体能够受控制,远远逃离,逃到最能销魂蚀骨、醉生梦死之地,思想却不能逃离,不受控制,总是……总是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寻找……她的踪迹。

  他疯了吗?

  是疯了吧?

  双眉苦恼地蹙起,一颗心如被冰火,时而冷时而热,时而喜时而忧,进退维谷,患失患得。

  “你们都下去吧。”素袖轻扬,南宫毅帮怔愣不知所措的二女解了围。一向不苟言笑的方正面庞,此际,漾开一抹气定神闲的淡笑。

  古怪!

  谢慕骏翻记白眼,但心情不爽,懒得理会他莫名其妙的笑。

  “你的话已经说完了,我会帮你照顾她,你哪里好哪里去,有什么秘密任务就去执行什么任务,现在,可以散了吧?”在这里也是无聊,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既然南宫毅连姑娘都遣走了,他留下来不是更没意思?

  谢慕骏双掌按桌,正待起身,突然,被南宫毅慢条斯理的一句话吓突了眼珠。

  “恭喜恭喜,我们风流倜傥的谢四少终于栽在女人手里了。”

  “啪!啪!”甚至还配合了两声清脆的掌声。

  “什么栽不栽的?你说什么?”半撑起的身子威胁着横过桌面,凌厉冷芒直杀过去。

  “咦?我说错了吗?”偏偏,南宫毅可不吃他这一套,加上最近情场得意,心情好,所以话也较平日为多,“那个坐姿端正,说话清脆,态度不卑不亢的女人又是谁?啊——”故意顿一下,看他俊脸发绿,忍笑道:“我记起来了,不就是你上次提过的那个丫鬟吗?”

  丫鬟!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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