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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到底需要多久?他才能明白这一切?到底需要多久?她对他的爱才不会如此荒凉?

  乔御雷沉默地看着那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病房,沉默地看着房门缓缓关起,将门里门外隔成两个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从踏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起,他便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一抹固执着不肯离去的精魂。

  人死之后,阴魂不散,如果不是因为有太浓的恨,便是有太深的情。

  他原本可以置之不理,像乔家其它任何人一样,将这违背天理伦常的魂魄打得烟消云散,再不然,也可以化定牢笼,任她在其中自生自灭。

  然而,他做不到。

  他无法漠视一份不为生死所隔,不为岁月所灭的情感,更无法亲手将这分希望渺茫的执着变得更加绝望,所以,他永远也成为不了一名出色的天师。

  然而,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的受害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也许,不能算是受害人吧。起码,从高泽恺的脸上就看不出一点受伤害的样子。而且,一个肯不顾自身安危勇于救人的鬼,也算不得是恶鬼吧?

  那幺,他到底该怎幺做?是纵容,还是灭绝?

  他踌躇着,犹豫着。

  “咦?乔先生,你怎幺不进去?"随佟若薇同来的丁谦意外地看着在门外怔怔发呆的乔御雷。

  “啊,我正准备敲门。”乔御雷掩饰地笑笑。

  佟若薇点点头,随手推开房门。

  “丁谦来了,你有什幺话问他吧。”她一边走一边说。

  一览无余的房间里,除了高泽恺之外,没有其它任何人。

  不知道为什幺,乔御雷竟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问什幺?我没有什幺要问啊。”高泽恺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要问的人刚才已经出现过了,他还有什幺好问的?又一眼看到后面的乔御雷,他兴奋地叫道:“好小子,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敢来?"

  “算账?你凭什幺跟我算账?又不是我把你的车子拐进杉树林的。”乔御雷也笑。

  “你是想呀,却还没有那个本事。”高泽恺嗤之以鼻。

  “我虽不会做,却会算,我算准了你有血光之灾,谁让你不听的?活该!"

  二人说笑着,完全无视于佟若薇和丁谦的存在。

  佟若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小到大,谁不是把她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的?只有他,惟独他,高泽恺,竟然将她忽视得如此彻底!

  她不甘心,怎幺能甘心呢?

  编贝细齿紧咬着失血的双唇,眸中嫉恨的光芒几乎灼痛了她的眼皮。

  高泽恺,高泽恺,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在心里狂喊。

  身侧,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她迁怒地抬起眸子,狠狠地瞪了丁谦一眼。而他却只是温和地笑笑,然后用手做了一个请出的姿势。

  她心中更为恼怒,就连他身边的一条狗也敢如此对她?丁谦是一只狗!她一直都是这幺认为的。然而,那只狗却对着她说:“我有话跟你说。”

  一只狗要对她说话,多幺荒谬.可是,她却别无选择。因为,这个屋子里,只有他肯跟她说话。带着一丝不屑、一丝恼怒,以及一丝报复的心态,她随他走了出来。

  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她语气厌恶地问:“有什幺话你就快说吧。”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对高总最好,最肯为他牺牲的女人只有你,只有你佟若薇一人而已。”丁谦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佟若薇吸了一口气,皱眉问道。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是不够的,还要高总明白才行。”

  “要他明白?"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他脸上的笑容愈见真诚,道:“难道,这不是佟小姐所希望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幺?"佟若薇俏脸一沉,不耐烦地道。

  “我的意思是说,要高总明白没有了佟家就没有了高氏企业这个道理。”

  “我懂了。”佟若薇下颔一扬,讥诮地道:“高氏在碧水村的计划案上出了麻烦,你是要我在这个时候做些什幺吧?"

  “佟家的大小姐果然聪明!"丁谦夸张地举起大拇指,“佟家完全可以借口征用计划的无限期拖延而撤走所有资金,到那个时候,高泽恺就会掂量出你佟家的分量了。”

  佟若薇细细思索了一番,却又怀疑地扬了扬眉,“你为什幺耍这幺做?"

  “我是看不惯高总对佟小姐的态度,更想帮助他认清楚谁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那幺,我该怎幺做呢?"佟若薇的心动了,让他看明白她对他到底有多重要,让他来求她,这不是她一直迫切盼望的吗?

  “你只要——”丁谦说着,蓦觉走廊尽头似有人影一闪而过。他警觉地问:“是谁?"

  “咻——飒飒飒……”一阵阴淡的冷风滴溜溜地吹进了空旷的楼宇,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探了进来。

  “什幺人?"佟若薇不禁打了个哆嗦,两眼直愣愣地瞪着走廊尽头。

  良久,才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名护士小姐端着托盘走了出来,见到佟若薇骇异的表情,吓了一跳,嗫嚅地道:“佟小姐,你怎幺了?"

  “哦,没什幺。”佟若薇恍惚回过神来,虚弱地摇摇头,扶着丁谦的手走了出去。

  汉朝

  三娘说,最近他的气色好了很多,而且眉目蕴喜,怕是病瘟都叫这洋洋喜气给驱走了。

  要是这样,那就好了。只可惜,他这久病之身,又何来喜事可言?想来,大概是三娘说来宽慰他的吧?

  他想着,手中画笔轻勾,为画中少女的唇畔添上一抹喜色,如三月里的桃花悄然绽放在第一缕春风里。

  这样的笑容才是无忧无虑,快乐开心的啊!只不知,他还能伴它多久?

  贺子棋握着画笔,怔怔地出了神。

  “呀,你怎幺又起来了?"随着这一声惊呼,有急促的脚步声从窗口绕到了门前。

  他眸子一亮,唇角弯起不自觉的笑意。

  门开处,进来一位十五六岁俏生生的及笄少女,淡粉色的衣裙,长长的发辫,素白的容颜,小小的腰肢,翦水双瞳秋波流转。也许是跑得急了,双颊染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并不是惊心动魄的绝艳,也不是精雕细刻的秀丽,却有股动人至极的神韵,清灵灵的,揪着人心不放。

  呵!时光荏苒,已经五年了!当年爱哭又逞强的小姑娘都已经这幺大了,而他的病,起初说一年,后来又两年,没想到,这一拖,竟然拖了五年。而他和她的缘分也因此而延续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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