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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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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中似乎也没有花,在这满屋子的艳影幢幢里,他眼里只有那比花还娇艳,比雨还忧郁的女子。 他看到她离去,紧赶几步,替她拉开店门。然后,撑开的雨伞温柔地遮住她头顶上的风雨。 那般殷勤。 可,看起来,却又不像是一般的情侣了呢。 女学生看着看着,脸色一黯,忽然间觉得心里怅怅然地若有所失。 出了店门,被冷风一吹,倪喃整个人清醒过来。 一抬眼,看到站在身边的,一身透湿的邵志衡。 他执着伞,站在一臂之外,身子全在雨里,淋得像落汤鸡一样。 这个男人,那么狼狈、迟钝。 倪喃微微站开一些,不经意,肩膀被伞沿滑下来的雨水打湿,一路顺着衣领流进脖子里,冰凉冰凉的,把她凉得浑身一颤。 她忍不住蹙起细秀的眉头,“给我吧。” 想伸手接过雨伞,可两只手刚好只能满抱花束,没有办法挪一只出来。 语气里便有了一些厌烦的味道:“这个你拿去,送给女朋友。” 那么大一束盛放的玫瑰,平白给了他,他应该喜出望外吧? 倪喃正这样想着,却没料,平日那么听话的邵志衡,这一次,竟毫不犹豫地拂了她的意。 “不需要。” “什么?” “我没有女朋友。” 或许是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倪喃居然开始唠唠叨叨地试图说服他:“也并不一定非要送给女朋友,摆在家里,或者是……” “扔掉它。” “嗄?” “如果不喜欢,就自己亲手扔掉。”他冷冷的目光,经过风雨的洗礼,变得尖锐且咄咄逼人。 倪喃愣了一下,但,马上,意料之外的惊讶被心里的恼怒所取代。他,邵志衡,一个司机,她请来的保镖,凭什么嗤笑她?指导她? 她给人的东西,即便没有任何意义,接受的人哪个不是受宠若惊? 而他,居然拒绝。不但拒绝,甚至,那表情语气里还样样透露着不屑。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愤怒。 “对,是应该扔掉,这么漂亮的玫瑰花,若知道自己只是被人当作麻烦而随便丢给一个莽撞、毫无礼貌的男人,它一定会哭。” 狠狠地瞪了邵志衡一眼,松手,满怀的玫瑰砰然落地。 只一瞬,被雨水淹没。 蜿蜒一地红色的泪。 这样之后,倪喃也不接伞,也不再说什么,径自冲进雨里,然后,车门“砰”的一声,她倔着一张脸把自己关入车内。 邵志衡仍然举着伞,雨水打在伞上,一阵紧似一阵,仿佛在追击着什么,誓要把那些尘封的记忆一一掀起。 那些属于过去的,一个人的记忆…… 认识她,是在十六岁那一年的夏天。 或者,还要更早一些。 在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必定要经过一座带院落的独立小楼房。房子是青灰色的,上下两层,建在一个Z字型斜坡的转角处。向下,是笔直通往学校的大路,但如果向右,上几级台阶,便可以看见那座种满鸢尾花的小院落了。 院子里四季常青,只有在紫鸢尾盛开的季节,才会有深深浅浅的紫点缀其间,为终年不变的院落增添一点活泼的色泽。 那时候,是为了捡一只纸飞机,或者不是,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当他第一次拾级而上,被满眼突如其来的青绿、靛紫所炫惑的时候,那一线如丝如缕、如梦如幻的琴音便这样猝不及防地打入他的耳膜,轻易将他俘获。 忘了是什么歌,或许仅仅只是一首练习曲,被一个小女孩的指尖弹得烂熟,一遍、一遍、又一遍…… 就在二楼,朝南的那一面窗户里。窗子敞开着,风起的时候,偶尔会将窗扇后面的白纱窗帘吹开来,露出一角黑色的琴,以及琴旁那个漂亮得像小公主,却始终紧锁眉头,一脸忧愁的女孩。 女孩比他小,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可眼睛里全是飘洋过海的忧伤,像蒙了一层雾,终年不散。 那一刻,他的心痛了起来,在瞬间忘了自己。 此后,便养成了每天四次跑到房子前面听琴的习惯。 听了整个春天。 一直到夏云飘、蝉声唱的时候,他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之下,得知她的名字——叫做“兰兰”。 而,要在更久更久以后的将来,他才会明白,她的名字,不是兰花的“兰”,而是,燕语呢喃的“喃”。 还记得,那一天,他和她,是这样相遇的—— 十六岁,百无聊赖的夏天。 “大哥,杨明那小子竟然在学校里放话,说新入帮的小妹阿璇是他的马子。该死的,他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音像商店里,斜垮着书包的少年“噗”的一声,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又迅速塞了一颗进嘴里。 站在他身边的男孩抬眸,睇了他一眼,淡漠的眼神从覆额的发线下扫过来,静静一瞥,马上,又转了回去。 少年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赶紧拉开书包,撕了一页纸,将粘在CD盒上的口香胶包了起来。 然后,又眼看着男孩一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继续漫无目的地划过一张又一张CD碟片。忍不住皱了下眉,“大哥,只要你一句话,兄弟们这就去好好修理那小子一顿,让他放聪明点,闭上一张鸟嘴。以后,看谁还敢觊觎大哥的女人……” “我的女人?谁?”邵志衡眯了下眼睛,神情有些枯燥。 这些CD碟封面上的英文曲名,让他头痛。 但,即便,他一个个字都认得,他也还是弄不清楚,一天听四遍的钢琴曲到底叫什么名字?它和歌舞厅里反复播放着的“四大天王”有何区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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