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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她明白地叹口气,轻偎在他的怀里。

  他抚着她的乌丝,想到她毅然断发的情景,内心仍是纠结不安,他永远忘不了她哀伤的泪水。

  他惟一见她落泪是宜妃过世时,自此以后,她没再淌过一滴泪,可她却让索冀礼逼迫至此,他实在忍无可忍,才会动手伤了索冀礼。

  “原想公主过得幸福,没想到公主却闷闷不乐。”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放不下心,一直守在她身旁,他担心索冀礼会伤害她。

  她微微一笑。“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与将军只能说不适合,勉强在一起对彼此只有伤害,能及时导正也算是幸运了。”她幸福地闭上眼,尽情的享受这平静。

  若没有他,她宁可常伴青灯,也不愿意再与索冀礼守着那只有争吵、伤害的婚姻。

  如今能这样,她已经别无所求了。

  “公主不会再想出家了?”他不放心地问。

  她低吟的笑声响起,抬首凝望他。“因为有你,所以我留恋红尘,既恋眷红尘,又如何顿入空门?”

  他微笑,心已释然。“我会永远将公主留在红尘里,再不起绝灭之心。”他倾身,动情的覆上她红艳的唇。

  她漾起笑,在他唇下呢喃,“只羡鸳鸯,不羡仙。”

  夜间人静、更深露重。

  大明殿内,更显寂静。

  凤翎走进殿内,父皇微偻的身子伏在案前,正专心的批阅奏折,他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感觉到一阵酸意涌上眼眶。

  这几日,她忽觉心神不宁,怎么样也放不下心,所以决定回宫来探望父皇,这一见,让她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父皇……看起来像是……油尽灯枯了……

  她轻声走上前,取走他手上的笔,皇上怒声道:“是谁这么大胆——”

  当他抬头瞧见眼前的人儿时,愤怒的话语戛然而止,他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喉咙因激动而上下鼓动着。

  “父皇。”凤翎哽咽的唤了一声。

  “凤……凤儿……”

  “儿臣不孝……”她跪了下来,泪水滑落。“儿臣回来看您了。”

  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苍老疲惫的脸上满是惊喜,眼眶甚至湿润起来。“起……起来……”他伸手想去搀扶她。

  凤翎起身,紧握着父皇的手在榻上坐下。

  “你……过得可好?”他瞧着女儿脸,细细观察。

  “儿臣很好。”她试着止住泪,与父皇分别不过两个月,父皇就更形憔悴了,让她这个做女儿的看得好心酸、好心疼。

  皇上笑了。“父皇看得出来你过得好,脸色比起之前是红润许多,瞿溟呢?”

  “他在外头守着。”凤翎轻声道。

  “他可有好好待你?”皇上颤抖的手抚过女儿仍短的发丝。

  她颔首,双眸闪过一抹羞怯。“他待儿臣极好。”

  “那就好、那就好。”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的笑,拍拍女儿的手。“这样父皇也可以安心了,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看父皇?”他询问道。

  凤翎沉默了一下才道:“儿臣放不下父皇的身子。”

  他笑了笑。“是吗?”他的声音更显苍老。“你感觉到什么了吗?”他抬起手。“这些日子,朕的手抖得比以前更厉害了,看来离大限日子不远了。”

  凤翎的眼眶湿濡起来。“父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他苦涩的笑了。“你定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回来见父皇的吧?”

  她望着父皇老迈疲惫的模样,泪水不禁潸潸滑落。

  “别哭。”他颤抖的手抚上女儿的脸庞。“这天终是会来,不需要哭,朕也不打算让其他皇子们回京奔丧,人都殡天了,还回来做什么,舟车劳顿的,朕嫌麻烦,能免就免吧!”

  “儿臣不孝,给父皇添了这许多麻烦。”她拼命止住泉涌而出的泪。

  他微笑。“有什么麻烦?不过是写几个字,下了一道旨,能有什么麻烦。”他长叹一声。“其实……你说得对,朕是糊涂了,才会想出让你嫁给索冀礼这法子,可你要相信朕,除了政治的考量外,朕心里也是期盼你嫁给索冀礼能幸福。”

  “儿臣知道。”她紧握父皇的手。

  “就像你说的,若你与索冀礼夫妻恩爱,他或许还能听进你的话,可如今你们夫妻情分已尽,还能有什么作用呢?”他的眼神幽远,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就像皇后一样,朕明白她凡事为朕着想、为大局考量,所以她的话朕会采纳……”他深深叹口气。“像皇后这样贤慧、母仪天下之人,上天却要带走她……”

  皇后去世至今近十六年,每回想起她的好,他便会多一分感慨。

  凤翎明白地颔首,皇后的慈爱宽和是每个人所津津乐道的,有时父皇对大臣们太过严苛,皇后都会挺身说情,还因此救了不少大臣的命,甚至当年皇后病重,为担心父皇降罪于太医,便坚持不肯服药,还要父皇答应别怪责任何一个人。

  “除了皇后外,朕这些日子最常想起的便是宜妃,每回瞧见你,就仿佛瞧见了她,她的刚烈、她的委屈、她的郁郁寡欢……”他又叹口气。“朕怎么忍心让你步上你母亲的后尘……有她一个人恨朕就够了,不需要再加上你。”

  他轻抚女儿的发。“瞧这头发绞成这样,都丑了。”他的表情有丝不满。

  她微微一笑。“能长的。”

  他也浅笑回应。“你与你娘一个样儿,做起事来都这样决绝,不过这样也好,没你这样做,朕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里你与索冀礼和瞿溟的事。”

  她含笑说:“儿臣就是不想父皇让为难,才想出这个法子。”

  若是因瞿溟的关系而让父皇废了她与索冀礼的婚姻,不只索冀礼不服,恐怕连朝野上下都要议论纷纷,令父皇难做人,瞿溟也脱不了罪。

  所以,她只得心一横,想出这个法子,也算一劳永逸,外面的人只当是她与索冀礼不和,所以出家为尼,这样也不致累及瞿溟。

  至于那些心存怀疑的人,就让他们怀疑吧!那些风言风语她从不在意,只要不让父皇为难,不连累瞿溟,她什么都不在乎。

  “你这法子好归好,可事先也该通知父皇一声,让父皇有个心理准备。”他颇有微词,当初听到太监匆忙来报,说公主绞了发,他震惊的一口气差点就喘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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