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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没错。”胡一非拍拍他的肩。“说穿了也没什么,听着可怕,可要实行起来,哪那么简单?”

  “也是。”吴颖之点头,他也见过不少案子,计划得十分完美,可执行起来却是漏洞百出。

  好比邢家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能抓着什么好处,结果几杯黄汤下肚,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为了你我在邢家下了不少功夫。”胡一非马上邀功。“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当然。”曹平羡无二话,爽快答应。

  “还有,也该让嫂子出来透透气,外边都传她要死了。”吴颖之取笑道。“你现在又多了克妻的名声。”

  胡一非爽朗而笑。“那有什么,债多不愁。”

  “这话是用在这儿吗?”曹平羡瞟他一眼。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名声已经够差了,不差这一个。”胡一非抓起酒杯。“来,喝酒喝酒。”

  难得事情总算圆满落幕,曹平羡心情大好,当下爽快地喝了好几杯,黄昏时才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家,正要跨进大门,就听见马蹄声,转过头竟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匹老马残喘地自街头朝他奔来,虽然美其名为奔,却是跑跑停停,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曹平羡忙迎上前去。

  老马终于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下,曹平羡拉住缰绳,仰头道:“岳父。”

  齐砚绶一脸严肃地下马,许是坐得太久,双腿有些不听使唤,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曹平羡赶忙伸手搀扶。

  “您怎么来了?”

  齐砚绶还未答话,一辆马车从街头拐了过来,曹平羡认出自己下聘时送的两匹壮马,以及齐家的车夫,想来是全家都到了。

  “书容是不是病了?”齐砚绶冷着脸问。

  “是。”曹平羡颔首,若说书容是中了毒,岳父怕会更加不谅解,还不如就让他以为是生病还好一些。

  齐砚绶脸色铁青,无法置信地又问道:“……真的生重病了?”

  “是……”

  曹平羡本想请岳父进屋再好好解释,毕竟是家丑,在大门口前谈论并不恰当,谁想齐砚绶闻得他一身酒味,顿时怒从中来,不待他开口,已先骂道——

  “我好好一个女儿,嫁到你家没多久,就生了重病,你……你……”

  曹平羡面有愧色。“是小婿的错。”他确实没料到妻子会陷入如此危险之境地,他也一直深深自责。

  听到他认错,齐砚绶以为女儿救不活了,脑袋轰地一声,什么也不能想,只瞧见妻子临死前让他好好照顾女儿。

  “你答应我,定不能让人欺侮了她。”

  妻子握着他的手,那样恳切的求着,他一脸都是泪,急急地点头。

  如今……如今却成了这样,九泉之下,他……他还有什么脸去见老妻!

  “啊……”齐砚绶悲痛地叫了一声,扬拳就往曹平羡挥了过去。“还我女儿命来!”

  “老爷——”李氏从马车上跳下,瞧见此景,吓得脚一绊,摔在地上。

  齐书容正悠闲地吃着甜果子,突然听得青桂大呼小叫地嚷着:“老……老爷……”

  老爷?齐书容差点没噎着,是在叫曹平羡吗?怎么从大爷变成老爷?好像在叫父亲。

  不对,若是曹平羡为何大惊小怪?难道真是……

  当齐砚绶就这么大剌剌地冲进来,齐书容差点噎死,齐砚绶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老眼瞠得又大又圆,见女儿好好地站在眼前,而且气色红润,齐砚绶一时没反应过来。

  “父亲!”还是齐书容先回过神来,震惊地叫了一声。“您……咳……怎么来了?”

  “你……你没事?”齐砚绶挤出一句,老脸胀得通红。

  莫非父亲也听到流言了,可怎么会呢?父亲所在的县城离京城有段距离,不可能传到那里去。

  醮着父亲眼眶都红了,齐书容心中一动,不由走向父亲,柔声说道:“我没事,都好了。”

  齐砚绶如释重负,顿觉全身气力被抽光一般,站都站不稳,齐书容搀着父亲坐下,青枣机灵地奉上茶水。

  齐书容发现父亲嘴干唇裂,衣裳都是尘土,想他老人家风尘仆仆、忧心焦虑地赶来,齐书容眼泪都要落下。

  “父亲……”她抹着眼角。“女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齐砚绶一时还呆着,想不通外头传得那样严重,女儿却好好的站在面前,不过不管如何……

  “没事就好。”他哑着声音说道,捧着茶杯的手颤抖着。

  “您喝点水解渴。”齐书容让人拿点心上来。

  “姊——”

  齐瑞成跑进来,齐书容惊喜地起身。

  “你怎么也来了?”

  他嘻嘻地笑着,绕着姊姊打量,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道:“吴叔叔到京城办事,听了你病重的传言,连夜赶回来告诉我们,把爹娘都吓坏了。”

  吴叔叔是他们街坊邻居,常往返京城做生意,听了京城的流言,立时给他们报信。

  原来如此。“让你们操心了。”她感动地摸摸弟弟的头,随即拉着他从头到脚瞧了一遍。

  “怎么觉着好像长高了。”她开心地揉着他的发。

  站在门边的李氏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我就说嗪……一定没事的。”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自听到齐书容病重的消息,她就吓个半死,相公还把她臭骂一顿,说要不是她书容也不会嫁给曹平羡,这话可真是诛心,把错全推到她身上,他若不答应,婚事会成吗?

  夫妻为此大吵一架,这一路上她也不好受,焦急得头发都要白了,齐书容若真的病重,不久人世,她这辈子都要让人戳着脊梁骨骂,说她卖女求荣,继母果然都是狠心的,说不准齐砚绶还会休了她。

  她简直要以死明志了,为这个家做了那么多,到头来没人感激她,功都是别人的,错都归她,还有没有天理?

  想到这儿,李氏一时没忍住,眼眶都红了。

  “母亲。”齐书容明白她定然受了委屈,忙扶她坐下,倒把李氏吓了一跳,齐书容甚少如此与她亲近。

  “爹爹刚刚打了姊夫。”齐瑞成倏地冒出一句,表情十分滑稽,要笑又不敢笑。

  齐砚绶胀红脸,面色紧张又不知所措。

  “什么?”齐书容瞠大眼。

  齐砚绶一时恼羞成怒。“说到底我是他丈人,难道不能打他?”

  李氏讪讪地不想说话,齐瑞成转过脸偷笑。

  “你……你去瞧瞧他。”齐砚绶对女儿说道。

  “是。”齐书容急忙走出去。

  “说了先弄清楚来龙去脉……”李氏忍不住念了一句。“还让我摔了一大跤。”

  “这也怪到我头上。”齐砚绶恼火道。“连站都站不好。”

  “别吵了。”齐瑞成捂着耳朵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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