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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她一点儿也没把他的威胁放心上。“你才不会,万一引来士兵,不是把我害了吗?”

  他无奈地叹气,怎么遇上这么不听话的丫头。“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他沈下脸。“这可不是游戏。”

  “我当然知道,孙大人说皇上派人在后宫一个一个查,每一块地都要掀起来看。”她很想说皇上是不是疯了,不过忍住没讲。“好像历史上那个……汉武帝的巫蛊之祸。”

  “这话别乱说。”他低声警告。

  “我就说给你一个人听而已。”

  他好笑地以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快回去吧,别来了。”

  “才来就赶我回去。”她不平地说。

  “当我们在酒楼聊天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他训了她一句,但口气听来还是不够严厉。唉,自己也实在该检讨,他太宠她了。

  她没回嘴,表面装得忏悔,心里却想着明天再带好酒好菜来看他。

  才要催她离开,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这下糟了,晏伏易心头一惊,若叫桃红离开,定与外头的人撞个正着,而这斗室又藏不了人,没办法,只有见机行事。

  他以手指唇,示意桃红不要出声。

  站在门外的人见门上链子已然松开,神色丕变,出脚踢开木门,只听得砰一声,门板撞上墙,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令人心惊。

  门里门外的人互相对视,桃红一颗心都要掉出来了,不用晏伏易说明她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一身华丽龙袍,面露威严,除了圣上没有第二人选。

  “这是怎么回事?”建成帝大怒。

  “父皇息怒。”他拉着桃红跪下,被父皇关进这儿都没现在来得紧张。“她叫桃红,是孩儿府上的奴婢,生性淘气,见儿臣进宫后就没回府,心里着急所以来找。桃红是江湖中人,自小在山里长大不懂规矩,还请父皇原谅。”

  桃红赶紧搭腔。“对不起,皇上,民女无礼了。”

  皇帝盯着两人,注意到桃红手上的漆制食盒,原本暴怒的情绪渐缓,他沈声道:“胆子倒是挺大的。”

  “也……也不是很大,刚刚被皇上一吓,肝啊胆的都缩成一团,连肠子都打结了,现在肚子好痛。”桃红惶恐地说。

  晏伏易肩膀动了下,忍住笑。这丫头,这时候还说这种话,听见父皇带着笑意的咳声,他心里才安了些。

  “好了,都起来吧!”

  “谢皇上。”晏伏易说道。

  “谢皇上。”桃红也跟着说了一句,起身时膝盖还晃了下,两条腿都软了。

  “你是怎么躲过宫里的卫兵的?”皇帝沈声问道。

  “奴婢轻功很好。”

  “怎样的好法?”

  桃红想了下才道:“比王爷好。”虽然很想说来无影去无踪,但在皇上面前还是不要太臭屁的好。

  这话让建成帝一怔,随即勾起笑。“你这丫头说话倒有点意思。”他转向晏伏易。“你倒找了个有趣又忠心的奴婢,不过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潜进皇宫来。”

  “请父皇原谅桃红之罪,孩儿愿代她受罚。”晏伏易立即道。

  建成帝敏锐地看他一眼。“倒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紧张。桃红,你可知罪?”

  她紧张道:“是,奴婢知罪,下次不敢了,皇上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吧!也请不要怪罪王爷,他骂过小的,是小的不听话又来找他,他也拿我没办法,您别怪他。”

  “父皇……”

  建成帝举起手,示意他莫要再说。

  “该怎么处置她,我会再斟酌,你们两个都出来吧!”他往外走。

  桃红朝晏伏易望了一眼,眼里有些愧疚,都是她没听他的话离开,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以为晏伏易会恼她,但当她朝他看去时,却发现他眼中只有担心没有责备,心里更加愧疚。她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但是她在府里好烦闷,老想着他,坐都坐不住,才会连着两晚都来见他。

  到了外头后,皇上要她站到远处,他要单独与晏伏易说话。见桃红走到好几尺外后,建成帝才开口道:“宸妃已经认罪。”他的口气平静。“朕已下令将她囚禁在冷宫。”

  见晏伏易拢眉沉默,他问道:“怎么,无话可说吗?”

  “儿臣能去见母亲吗?”

  皇帝压了压眉间,显得有些疲惫。“你跟伏隽可以明天去看她,之后你们两兄弟就离京吧,朕现在不想再见到你们。”

  “是。”晏伏易平静地回答。

  他闭上眼,淡声道:“去吧!”

  “孩儿告退。”他朝父亲行礼后,走向一脸担忧的桃红。

  她迎上前,主动握住他的手,脸上净是关心。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但光这样看着她,晏伏易沈甸甸的一颗心,慢慢浮上水面,透了口气。

  桃红一直忍着,直到出宫后,才迫不及待地问:“皇上说了什么?”

  “母亲被打入冷宫,我与伏隽得离京。”他简短说明。

  她微张嘴,显得诧异。这是什么意思,表示宸妃真的有罪?还是皇上认定她有罪?见他脸色凝重,她也不觉拧起眉头。

  “冷宫在哪儿?”

  “皇宫西面有个‘留春所’,那里专门幽禁一些失宠跟犯过错的嫔妃。”

  “一辈子都在那儿?”她拧下眉。

  “大部分都老死在那儿,若正巧皇上大发慈悲,而且妃子有生子,会让皇子接回奉养。”他长叹口气,是无奈也是无力回天之感。

  见他难过,桃红也觉得心里闷了起来,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要这样嘛,我看了也好难受,宸妃……她真的给瑾妃魇镇吗?会不会是被诬陷的?”

  他摇摇头,没回答她的问题。

  桃红顿时也沉默下来。看来应该不是诬陷,否则他定会想方设法证明母亲的清白。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母亲为了我整日忧愁,只要我身子不适,她总是不解衣带地照顾我,把我抱在怀里好声哄着,喂我吃药……那时的她温柔慈爱,与现在的冷静算计截然不同……”他止住话语,没再说下去。

  母亲这些年变得太多,不只变得陌生,甚至变得令人害怕。

  “那是当然的。”桃红立刻道。“后宫那样的地方,嫉妒争宠是家常便饭,你不害人别人也来害你。别说后宫,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争起来也是很可怕的,争宠嫉妒中伤,夺权分家产样样来,没有手段是活不下来的,只会被踩在脚下。你被踩了一次不还手、两次不还手,三次就想着怎么连本带利讨回来。”

  晏伏易无语,只是紧握她的手。他怎会不明了后宫的争宠算计,只是心中难免感伤,曾经那样温柔的母亲已不复见。权力是最能腐化人心之毒,不只后宫,皇子间、臣子间,合作拉拢、中伤攻击又何尝少过?

  桃红又问:“你算到今天这事,所以才临时决定不走的?”

  “我只算出母亲有祸事,却不知是这样的事。”他沉重地说。

  见他这样消沉,她心中实在难受,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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