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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看着,她陡然觉得眼睛好酸涩,忍不住眨了一下,没想到却掉出眼泪。掉了一颗,又掉了一颗、一颗、一颗……

  看到那些眼泪,裕子夫的表情松了。

  汝音这才想起,这是她第一次在裕子夫面前掉眼泪,她赶紧擦掉,她不想要示弱、不想让他觉得她可怜。可是擦得越用力,她心里越是委屈。“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在乎你对我的看法?”

  裕子夫看着她又哭又笑的表惰,眯起了眼。

  她又说:“可我真没想到,你对我的看法,仍然,仍然只有……”

  她再也抑止不了痛苦和悲伤。“只有面子?只有孩子?”

  裕子夫的手紧紧的握着,有一剎那他想要伸过去,握住汝音擦眼泪的手。可最后他还是选择若无其事的拿起他的烟管,填装着药草与烟膏。

  只是他的手,也抖得厉害。

  “我之于你们的意义就只有这样吗?面子?孩子?”

  裕子夫不回话。

  汝音也不奢望得到答案。她站了起来,背过身想要离开。

  “你去哪里?”他叫住她。“喝完参茶再走。”

  汝音不理他,捂着嘴就往门口走去。

  “汝音!”裕子夫大声的叫道。

  汝音猛地回头,裕子夫一愣。

  她恨恨地瞪着他。“我死,也不会让孩子出事!”她咬牙。“这样可以了吧?可以了吧?!”

  裕子夫膛大着眼。他被这股浓郁绝望的悲伤给震摄住。他不再留她,任她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

  汝音没有回房,奔过重重幽廊跑到宅邸的最底端。

  那里本有一座清穆侯家用作家祠的四层方楼,由于过于窄小老旧,家祠已在她入门那一年就迁往穰原城外的郊山,方楼便废弃了,平时鲜少人迹。

  汝音只要不想见到任何人,便会躲到这栋方楼里。

  她气喘呼呼地爬着,爬到四楼,找到她最常待的房间。

  那间房有这宅邸里最好的视野,可以眺望穰原城的市街全景,并与求如山遥遥相对,连朝殿宫城的金黄飞檐、朱红宫墙都看得一清二楚。

  窗前,放了一把圈椅,汝音坐在那儿,看着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

  此时将近傍晚,阴霾的天色连凄凉的夕暮都无法看到。

  天就这样毫无预警地黑了,只余下满地暖黄的灯火。

  今晚,只有这座城市的灯火陪着她,只有她自己坚强地陪着她。以后,大概也都会是如此,所以……

  “不要哭了。”她大声告诉自己,一边流泪。“从今以后,都不要哭了。”

  她拥着双臂,蜷缩起身子,窝在圈椅上。然后放任着心酸,让眼泪肆无忌弹的涌出……她哭了将近半个时辰,趴在窗前,累得睡着了。

  门外一个人影,在没听见哭声后,悄悄地推门而入。

  他燃起微弱的烛火,火光映照着他朦胧的青色眼眸。

  那双眼眸从不曾那么深刻地看着任何一个人。

  如果汝音醒来,看到他会这样看她,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在作梦。

  他手上挂着一件棉衣,他走过去披在汝音的身上,并轻轻地带上窗户,留个微小细缝透气。

  他在桌底下找到还留有火星的炭盆,他唤醒火星,烧热了炭盆。

  离去前,他又看了那趴在窗前的身影一眼。

  最后静默地离开,轻缓地合上门。房里又回复宁静,彷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隔日汝音醒来,天已微微透亮。

  她坐起身子,披在身上的棉衣掉在地上。她捡起棉衣,看着还冒着火星的热炭盆,有点愣愣的。她再望着半合着的窗扇,昨晚明明是敞开的,怎么会……

  她起身推开窗子,眺望刚从夜晚中苏醒的穰原市街,她看到多处作早食生意的地方升起炊烟,让这染上冬季深灰色泽的市街轮廓,有了一丝踏实的温暖。

  这让她想起生活的真实与朴素。

  她真的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可以让她忘记许多不愉快,忽略许多细微末节的情绪,使自己少了钻牛角尖的尖锐。

  或许她可以住进这里?

  此时有人敲门轻喊:“夫人?您醒了吗?”

  是服侍她的婢女,汝音请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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