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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您难道都不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吗?师兄。”裕子夫冷冷地说:“您把前三司使搞得家破人亡,您真天真得以为,那些存活下来的人不会想着复仇?”

  “你不用印。”贵媛安斜着嘴角。“那我就换个愿意用印的人,来当这个都指挥使!”

  汝音一听,吓白了脸。裕子夫却不以为意。见贵媛安说完就要走,他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他的肩,仍想着要阻止他的冲动。暴怒的贵媛安忽然一个转身,猛烈地出手,要掐他的喉头要害。裕子夫灵敏地闪避,他又出一手、再一手,招招生风,把对方逼上死角。见情况不对,裕子夫赶紧抽出佩刀——

  最后,贵媛安的手像只鹰爪子,死死地攫住裕子夫的喉头。而裕子夫手上的佩刀,尖头则整个酿进了贵媛安的颈子里。

  两人都不敢再动,只能瞪着对方。赶来的众人一看,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想把两人拉开,却不知如何下手,汝音更是急红了眼眶。

  裕子夫哽着声说:“师兄,大家,都在看,你还要,造什么孽?”

  贵媛安死瞪他。

  “你要,冷静,这样贸然,对谁,都没好处。”

  贵媛安的视线模糊,脖子上的疼让他冒冷汗。

  “这个国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宰相,要有大局。”

  贵媛安吸口气,放轻了力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婺州柒军团,有支马军,你可以差遣。”

  贵媛安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抽离了手。裕子夫的佩刀也离开了他的颈项。汝音赶紧上前扶着有些晕眩的裕子夫,贵媛安则倒退一步,脸色苍白,衣襟上全是血。

  郑参事拿了布来要为他止血,他却一把抢过,用嫌恶的表情擦着他的手,好像在嫌弃裕子夫弄脏他。“今天,是你说得有理,我才松手。”他漠然地说:“要不然,你割我喉头,我也不怕你。”

  裕子夫毫不畏惧地迎视他。

  “限一刻钟,调柒军团马军两千。”贵媛安用命令的语气说:“把那指挥叫过来,我要亲自与他谈话。”

  裕子夫静了一会儿,才答:“是的,贵都堂。”

  贵蔚的眼睛惶恐地转动着,想把周遭给看个仔细。自己身在何处,至少心里要有个底。可是这昏暗的斗室,甚至让她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

  她只感觉到自己被捆在一把圈椅上,面前可以踢到一张桌。流在颊边的血已干黏住,刺得她皮肤好疼,伤口则闷闷麻痛着,她想,外头的时间应该已过了一天。

  又过了片刻,这间小斗室终于出现了光亮,是烛光的昏黄。

  贵蔚畏光地一缩,当视线适应了光线后,来人已经坐定在她面前。

  看着来人熟悉的面廓五官,贵蔚倒吸一口气。

  这个男人,年约四十。身上穿着朝服,头上遗留着冠帽,贵蔚认得这些样式,想他大约是四品左右的京官。但他现下的模样绝不像一个文质彬彬的官人,倒像个流离失所的难民。朝服上不但满是尘土,甚至沾有血污,冠帽摇摇欲坠,披头散发的,让他阴冷的表情显得更加难测。

  他发现贵蔚在打探着他,他斜着嘴,送她一记诡异的笑。

  她的嫂嫂德清氏笑起来的时候,就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看你这反应。”男人说:“你定认出我是谁了?”

  见她不回话,他又说:“我正是德清的大哥,德丰。”

  贵蔚猜中了。现在,她想知道这男人把她强押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此时,有人敲门,德丰与来人交谈几句后,端来一盘食物。贵蔚定睛一瞧,咬着唇。为什么是她最爱吃的糖茶粿?贵蔚恐惧地想起之前,那茶粿毒死狗的事情。

  坐定后,德丰又用话家常的口气,与她谈起话来。

  “你知道,你大哥最近做了什么事吗?你肯定不知道。”他说:“你就像只被保护过度的珍禽一样,一旦放到外头的世界去,连如何觅食自保都不会。”

  贵蔚隐隐吸一口气,不让他察觉。她天真地想,假使不让他知道她害怕的话,他就没法恐吓她,或用她去威胁哥哥。但这男人不是德清的兄长吗?既是亲家,为何会反目成仇到这般地步?

  她不在的这三个月,穰原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贵蔚很努力地隐忍着疑虑与恐惧,看着这男人下一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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