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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李唐·开元二年 腊月

  冯京莲位于长安最隐密安全的别业里,一片死寂,气氛凝滞。

  脸色铁青,她一手握着上好的瓷杯,双眼直瞪着前方,虽然没有开口,但无庸置疑充满了怒气。

  七月时,玄宗为纠正奢华的风气罢两京织锦坊,另一方面拘拿九品到六品上不等的大批中央官员,朝堂动荡不安,人人自危。

  当时她并不担心,即使被抓的名单里有部分人物和她有关系,但依她在宫中打滚这么多年的经验,多得是脱身的方法,再者,她总是非常小心,做事不留下任何把柄。

  这次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办贪官污吏的皇上,应该不可能怀疑到她头上,但是她搞不懂这次大动作的围捕官员,然后又只是惩罚他们缴回贿银,再把他们放走的目的为何,所以特别小心。

  几个与她交情甚密、官拜五品以上的官员,诸如太府寺卿胡念直、军器坚梁如意、考功司郎中常友等,在夜审的消息出来前,便已经纷纷要她小心谨慎,他们亦是自身难保。

  所以她十分留心此事件的动向,直到打听出夜审织染署署令雷观月的消息后,她不得不有所警惕。

  区区一个八品官,却独独夜审他的事,让冯京莲做出一个决定——派水禺赶在夜审之前杀了他。

  此刻,她正等着水禺回来覆命。

  “还是应该杀了他们。”冯京莲喃喃低语。

  仲孙袭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指雷观月的家人。

  “如果你做了,那就是迁怒。”他冷静地提出意见。

  劝说的话,在雍震日离开后,成了禁语,只要一说,冯京莲就会立刻发脾气乱摔东西,情绪濒近发狂的边缘;于是仲孙袭学会改变说话的语气,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经过冷静的分析。

  “若是迁怒,我早就杀了他们,岂会等到现在?还不是为了控制雷观月的嘴。”冯京莲一脸残酷的杀意,“但我还是担心他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妻子,也许应该……”

  “他们还不是夫妻。”仲孙袭握紧了手,利用痛感,逼自己平板地回覆她的话。

  任何过于情绪性的话语,自那之后,只有她可以使用;若是他用了,她会认定是他不冷静的判断,不予理会。

  “但你说那女人怀有他的孩子!”她激动的吼着。

  仲孙袭面不改色,“被我找到的大夫是这么告诉我的,可依据我的观察,他们确实没有成亲。”

  听完他的解释,冯京莲定下心来思索了一番。

  “有可能是不想把她牵扯进来,才故意不成亲的,不过还是很难断言那女人究竟知不知情。

  总之,解决掉雷观月以后,要水禺连那女人——”

  “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仲孙袭终于隐忍不住,爆发出来。

  相较于他的不冷静,冯京莲淡淡挑起眉,“所以呢?你想说不知者无罪?要不然等到她生了孩子以后再杀她好了。”

  她怎会变得如此残酷无情?

  仲孙袭无力地自问,同时也明白是因为雍震日的离开,带走了她最后一丝的道德界线,才会变得无法无天。以前她做危险的事还会瞻前顾后,现在却是以一种豁出去,不要命的凭感觉在行事。

  “我不是这个意——”仲孙袭正要反斥,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冯京莲见他晃了一下,不禁拧起眉心。

  “仲孙,你怎么了?”

  “不,我没……”他想举起手安抚她,却发现全身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一般,连区区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砰!

  颀长的身影在她面前重重地倒了下来。

  冯京莲差点以为是他在开玩笑,直到确定他真的爬不起来,才奔到他身旁,脸色发白,焦急地拍打他的脸颊,担心地问:“仲孙、仲孙,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个带着戏谑的嗓音涌了进来。

  “会不会是喝了什么不该喝的东西?或是吃了不该吃的食物?”

  冯京莲墨黑的眼珠子骤然瞠大,眼底盈满杀气,直瞪向来人——符逸琼泛着愉悦的轻笑,慢条斯理地走进来。

  “怎么会是你?!”她难掩惊讶。毕竟交代水禺办的事,他从没失手过。

  “惊讶?害怕?或者以为我是鬼?”符逸琼轻佻地眨眨眼,随后摆了摆手,“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大概没有比我被水禺一剑刺杀要来得错愕吧。”

  “所以水禺确实杀了你?”冯京莲恢复从容镇定,不动声色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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