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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一整日,齐壬符睡得很沉,几乎没有醒来过,除非该吃药了,或是怕他口渴挨饿,她才会想办法把他唤醒。

  大致上来说,他是个配合的病人,只要等他背完“唐诗三百首”的话。

  “唔……”轻声细吟,由榻上传出。

  花雁行将视线由书本中抬起,转望着他。

  “花雁。”这次他说话的口条清晰,看来是好多了。

  探过他的体温,花雁行道:“退烧了。”

  “我生病了?”他本人似乎对自己这一日来所发生的事毫无印象。

  “病得不轻。”花雁行给了这么一个微妙的回答。

  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个会在生病之时疯狂背诵诗词的人,不是病得不轻是什么?

  “是吗……原来我病了。”他的神情有些惋惜,“真可惜,我原是想邀你出去走走的。”

  他想带她去看那一大片的红花。

  “王爷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吧。”花雁行的回答既不是答应也没婉拒。

  齐壬符遂问:“那明日?”

  “待王爷身体好些再说吧。”

  “真的?”他脸上出现兴奋。

  “王爷若想玩什么,雁行都奉陪。”前提是他先养好身体。

  “那咱们玩纸鸢。”齐壬符压根没理会她的话,挣扎地要从床上起身。

  很好,他已经被她答应的话高兴得昏了头。

  “外头正飘着雨。”她轻叹,柔荑不容质疑地将他压回床上。

  白日的晴朗犹如过眼烟云,短暂得令人怀疑。

  “下雨了?”齐壬符侧耳倾听,果然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那……”

  “王爷近来进步很多。”整日听他背了一堆诗词,花雁行开口称赞。

  “进步?”他神情困惑。

  昏迷中大声朗诵了许多诗词的记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花雁行睐了他一眼,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王爷今日吟诵了许多诗词,全都正确无误。”

  “我?!”指着自己,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还要错愕。

  “李商隐的《无题》、《锦瑟》、《春雨》,杜牧的《遣怀》,韦应物的《寄李儋元锡》,甚至是李白的《长干行》,这只是一部分。”比较令她好奇的是——“情诗对王爷来说似乎比较简单。”

  “没错呀!”齐壬符毫不犹豫地回答,“夫子也这么说。”

  “可能王爷对情诗较感兴趣。”

  “嗯……”齐壬符抚着下颌,“该怎么说呢……像‘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也就是说,落日时我步出了前门,望见你正迎面而来,姣好的容貌,婀娜的体态,润顺妩媚的青丝,一路走来,已落了满地的花香。这么一想来,不就是我平时在花厅等待你出现时的景象吗?如此便记了下来。”

  “喔?”花雁行颇不以为然。

  若真像他这么说来,任何人都能轻易地背下四书五经了,只要能将诗里的情境实体化的话。

  见她不认同的神色,齐壬符再举例。

  “又好似‘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就是说我心中若有所思的人儿呀!远在大海的南边,要送什么给他表示情意呢?就以一对明珠镶就、碎玉绕饰的玳瑁发簪吧!”齐壬符说完,突然干笑,“只可惜花雁你不爱那些装饰品。”

  不然他早已买好要送她的头饰发簪了。

  “若这么说的话,莫怪《长干行》如此冗长的乐府诗王爷都能背诵出来。”或许他适合这种记忆的方法。

  瞧他连意思都能解释得出来,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心学习。

  “《长干行》真的是一首好诗呢!”受到风寒的影响,他咳了几声,喂了几口水后迫不及待地说:“可以从儿时一直延续至成年,甚至更久的感情是怎么办到的?如此想来,令人不禁动容。”

  倘若从以前那个对上书本即瞌睡连连,学堂上永远只跟周公做朋友的齐壬符口中听见这番话,绝对能让夫子偷偷拭泪呢!

  轻易显示在脸上的单纯表情,让她知晓他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懂装懂。

  “嗯,我也觉得如此细腻的感情,缠绵悱恻,仅是用文字的排列组合,字里行间便生动地刻画出来,读完既心动又心恸。”花雁行难得和他讨论起对于某首诗词的心得,向来冷淡的脸上出现柔化的线条。

  称不上笑容,已让他满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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