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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其其格乏力地一扯干涩的唇角,兀地,觉得闷雷中掺杂了熟悉的叫声。

  吱嘎——

  布日固德!一定是那只大笨鹰,方才在雨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它的小主人,也不敢飞远啦。

  傻瓜!

  鼻子酸涩之余,她清醒许多,由于手指被战御寇握着,只能抿唇吹哨来引雄鹰的注意。

  果然奏效。

  布日固德收到紧急信号,飞快地俯冲下崖头,那劲度十足的双爪扣住她后背的腰带,战御寇见机行事,同时借雄鹰之力上提,一把将其其格捞起,带着她翻滚到安全之地。

  心跳——

  大雨带来的腥土和青草的新鲜气味扑面而来。

  两世为人。

  其其格一揪他胸前的衣襟,顺势靠去,放纵自身贪婪地汲取属于这个男人的特殊温暖,轻轻说道:“其实……刚才我一点都不担心会死掉。”

  虽然——有一刻她是恐惧的——

  但——他就近在咫尺啊——

  所以,慌乱被奇迹般地抚平。

  战御寇本想推开伏在怀中的女子,但她瑟缩着纤细的肩,完全不像先前那个神采飞扬的突厥公主,而似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儿在寻找栖身之所。

  一股藏匿在灵魂深处的怜惜在悄悄泛起涟漪。

  他的肩膀一沉,大手微抬她贴在胸前的芳颊,原来——

  小丫头竟累昏了。

  滴嗒。滴嗒。

  清脆的水珠落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犹如飞花溅玉。

  其其格睁开眼,举目所及,到处都是岩棱,那一串串水珠从石缝里不断溢出。

  好一个窄小的山洞,这是哪里?

  她撑着酸痛难当的身体坐直,左右观瞧。不远处,有一团草垛堆的篝火,虽说不太旺,但至少还能维持几个时辰。

  一个高大的男人盘膝而坐,侧对她闭目调息。

  他,战御寇。

  再瞧——他的肩头栖停着一只雄鹰,正是她豢养的布日固德。

  这……这算什么?

  其其格有几分不是滋味。

  一觉醒来,调养多年的大老鹰竟没围在她的左右!不指望它老兄嘘寒问暖,但至少为表亲昵也得守候在主人周边吧。没良心的笨家伙,亏她不久前还夸它有多么忠诚听话。

  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凤凰不如鸡。

  以前她还不太理解这句的话的意思,现在……哼,有切身的深刻体悟。她一噘嘴,狠狠瞪向同样瞅着她的布日固德。大眼瞪小眼,就如此这般任光阴逝去……

  战御寇启眸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滑稽的场景。

  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来对待那一人一鹰的主仆式较量,他索性闷咳一声,打破僵局。

  其其格“啊”地回神,懊恼地敛睫垂首。她真是昏头,怎么和一只鹰铆上了?又让战御寇白白看了一场笑话。

  “它是只忠诚的鹰。”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布日固德的一双羽翼,幽然地说,“如果不是它,响铃公主真会被棕熊当晚饭吃掉。”

  “你的意思是说——”其其格讷讷道,“布日固德为我求救来着?可它为什么找你?”

  战御寇面无表情,说道:“不是它故意找我,而是其他人的马比我那匹发作的战马跑得远,所以它先找到我,引我去救你。”

  “你的战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她无法理解。

  “好好的?进山林没多久便瘫了。”他的声音渗出寒意,“咔啪”一声,枝条断为两节。

  “而你的箭也被人动了手脚!”其其格一拍大腿,猛地起身便要往外走,脑袋“咚”的一下撞到头顶的石棱,顿时眼冒金星。她不由自主又坐回来,痛得眼泪汪汪。

  战御寇无奈地叹道:“雨大时山路崎岖泥泞,待雨小些,皇上自会派人寻找。这石洞低矮,容不下人站直,你省点力气将就一下。”

  “喂,你也太冷血啦。”其其格不满地抗议,“我是为谁打抱不平?你还用这样的口吻和我说话!”

  “我知道有人想加害我。”他淡淡地诉说,情绪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否则,皇家狩猎的山中,会派专人在靠近荒芜深林的附近扎下隔离栏,以防棕熊之类太过猛烈的野兽侵袭。如今,狩猎范围的山内出现棕熊,且我的马和箭又被动了手脚,这难道还不明了?”

  “你心里清楚,还这么平静?”其其格简直无法理解他的所思所想,高高一扬拳头,“我若是你,一定要那人碎尸万断、挫骨扬灰!”

  “你会的词儿不少。”他微微一勾唇。

  “那还用说?我让阿娘教的。”其其格被一夸,当即忘乎所以起来,“写我未必会,说说总没问题。但凡可以开骂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以免来到中土和人口角时吃亏啊。”

  原来……她用心学的词大部分是和人拌嘴吵架有关。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闲人?

  战御寇凝睇她,发自肺腑地质疑。

  记忆中的绾娘温柔体贴,楚楚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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