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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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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婧怔怔地瞅着屋内的人们,隐约感受到流动的诡异氛围,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于是恭恭敬敬向权老爷子鞠了个躬,“对不起,爷爷。” 她很聪明!权弈河的心头略略安慰——家里最有权威的还是老爷子,取得他的谅解,比什么都管用。 果然,权老爷子睁开一直轻闭的双目,看了看崔婧,布满皱纹的眼角缓缓弯起,低哑厚重地应了一声,指了指桌上扣着的碗筷,说:“坐下吧,开饭。” “开饭”,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宣布所有的争执必须立即停止。 权弈河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也没有对身旁的崔婧说什么。 权影溪凑过来,亲热地拉着崔婧的手说:“嫂嫂,你总算回来了!” 崔婧点了点头,悄悄瞄一眼丈夫,见他面无表情,于是不安地问小姑子:“影溪,刚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权影溪顿一顿,低低地叹了口气。 崔婧瞅瞅他们夫妻一脸难色,心下一缩,料定和自己有关,也不知说什么好,摸了摸皮包,取出一套特意从美国带回给权影溪的精巧化妆盒。 权影溪愁云密布的小脸这才转晴,笑靥如花。 “弈河……”崔婧轻轻地唤。 权弈河给她盛了一碗粥,“喝点皮蛋粥,妈妈专门给你做的。” 崔婧伸出双手的时候,手背上露出一大块青紫的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权弈河双眉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崔婧赧然地一甩手,赶快背在身后,“没、没什么,刚才地铁的人太多,出来晚了,不小心被地铁的门夹了一下。” “我看看。” “没事。”她不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再把这件事声张。 “小哥也是关心嫂嫂啊,看看有什么呢?”权影溪小心地执起崔婧的手,夸张地吹吹,朝兄长挤挤眼,“是不是?” 权弈河淡淡一笑,眼神再度集中在崔婧的手上,抑郁了很久,才说:“早些出来,也不至于这么紧张,越看你和影溪越像一对亲姐妹。” 难得连白钰也感同身受地点头,崔婧不好意思地干笑。 权影溪适时地把粥端起来,放到了崔婧的唇边,不依地抗议:“哪有啊,嫂子是大智若愚,我是实在的笨,这怎么能——” 白钰夹起一块肉堵住了妻子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崔婧哭笑不得地接过来,一口一口咽下去。他们这张桌子再度恢复了热闹,互相添菜布菜,仿佛刚才不曾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权弈河一直盯着她的手,除了叹息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吃完饭离开权家,他们没坐车,而是拎着东西,顺那条古老的旧路散步。 经过一所幼儿园时,权弈河停下脚步,出神地望着里面。崔婧跟在后面,也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发现幼儿园的院子里有很多年纪小小的孩子一桌一桌坐着,前面有一个小黑板,上面挂着围棋棋盘。 “棋子直线紧邻的点上,如果有异色棋子,这口‘气’就不存在,如所有的‘气’都被对方占据,就没有‘气’的状态,无气状态的棋子不能在棋盘上存在……”一名女老师拿着教鞭在棋盘上指指点点,耐心地讲解。 “弈河……”崔婧拉了拉他的袖子。 权弈河定定地说:“你看那群孩子多认真?我第一次学棋时,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老师的动作太快,会少看一步。” “他们的热情感染了你?”崔婧不着痕迹地问。这个男人啊,只有面对围棋,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充满了一颗赤子之心。 “嗯。”他认真地点头,抓着栏杆的手逐渐收紧。 “对不起。”崔婧突然说。 权弈河扭过头,“什么?” “今天说好了早点去帮大姐做饭,结果……还是迟到了。”她低下头,双手交缠,摆出一副做错事准备受训的样子。 权弈河摸了摸她的发丝,“就算知道会迟到,你还是会把实验完成;就算知道你会迟到,我还是宁可相信你会准时到……你说,我该怪你,还是怪我自己?” “你干脆对我吼几句吧!”与其他这么默默无语,她宁可他发泄出来。 他耸肩苦笑,“你呀,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迟到,一点都没有变化。” 和以前一样? 崔婧一阵恍惚,不由得回想起了这些年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除了在学习工作上很严谨,生活方面是个标准的马大哈。大学时代,没少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吃亏,要不是有权弈河不时提醒,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走到现在。 弈河说她迟到,应该是从他们约会就开始养成的习惯吧!因为看书或是实验,忘记了和他约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面,经常是他在等了几个小时还没看到半个人影,再笑呵呵打手机问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时候,她怎么没发现,弈河的笑掺杂着苦涩呢? 他修长的手指一一滑过栏杆,经过那群孩子时,轻轻地笑了笑,“如果让我手把手教我的孩子下棋,他一定会是最出色的。” 崔婧的头“嗡”的一声响—— 孩子,他始终那么渴望? 权弈河瘦削宽阔的肩越发孤寂,看他一个人走在曲折的小路上,崔婧的内心突然涌起了无数的罪恶感。 她是不是扼杀了他原该拥有的快乐? 如果,他当初娶了别的女人,是不是会牵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在一起嬉闹?他会用他所有的爱与热情去握着孩子的手,一子一子在棋盘上比划? 想到这里,崔婧咬了咬唇,心里七上八下,有些举棋不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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