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素问 > 陪我倒数两三秒 | 上页 下页


  “本来还想帮你,既然你说我不急,那我又何必瞎积极。”猴子不愠不火地说完,径自丢下我,悠然遁去。

  “喂!猴子!”无论如何怒目横眉,人家背对着我又看到,有什么用?

  好一只没义气的死猴子,关键时刻,竟然把我抛弃到天边?女人心,海底针,明知自己和她是同类,仍然不禁发出串串唏嘘:舍友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面对挪动不了的脚踏车,我一个劲儿戳手。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个不知可行与否的主意——记得宿舍区外两百米的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修车铺,如果把水房的脚踏车弄到那儿,砍掉这把碍事的锁不就万事大吉?

  于是乎,行动展开了……

  约莫十分钟后,我开始做深刻的检讨:一个女生,走一千米也许不成问题,但如果她是搬着车走动,那就算一百米也寸步难行。这辆洗衣房提供的脚踏车是凤凰牌的老车,质量不错,换言之,我搬着一大堆金灿灿银闪闪的铜铁作直线运动!好在炎炎夏日过去了,不然,再被火辣辣的太阳普照一番,我不晕翘才怪。

  我没走几步,便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深吸一口气,趴在脚踏车的前把上喘息。谁能料到有这个惨状?不如当初使唤两条腿划得来。哎,别让我知道这个杀千刀的人是谁,否则要他好看!

  趴着趴着,脚踏车的重心就不向我靠拢了,“哗啦”一下朝外沿倒去。我根本来不及去拉,车子就在低呼着捂眼的同时与地面亲密接触。车的其中一个脚蹬朝上,与我的膝盖面对面碰到一起。

  “唉呦。”

  一咬牙,我再次默默庆幸不是滚烫的盛夏,要不膝盖岂不全挂花了?可是,冲撞的疼痛没有被牛仔裤阻挡多少,相信裤子上两条白痕下,铁定是大片大片的青紫,回去后还得翻箱倒柜找红花油。哎,今天和脚踏车犯冲!撞了别人自己也跑不了。难怪校医说肖轻岚除了擦伤还有许多部位淤血,估计也是前轮的金属瓦所碰撞的。

  “男人婆,遭到报应了?”一个戏谑的男音凭空冒出。

  我看都不看来人,使劲一撑大腿,站好身子也拉起脚踏车,顺道拍拍膝上的灰尘,继续一手握车把,一手拎后车轮向前进发。

  “喂,要不要我帮你。”那个声音紧随在后,寸步不离。

  我气呼呼地一个劲儿往前走,对噪音置之不理。

  “襥什么?我是来帮你耶!”

  “你是来看好戏!”我愤怒地转过头,恶狠狠地逼视身后的男生,“看我怎么狼狈,看我怎么悲惨!”

  “这话从哪儿说?”沙瑞星费解地抓抓头,弄乱了一头黑发。

  “从我下午得罪你、从我出了食堂被人整,从你正好出现说起!”我一眯眼,就差放射出两道凶光,“天下哪有而这么巧的事,恰好都有你在场?”

  “你耍的是哪门子脾气?”沙瑞星也火了,一点我的眉心,“不知好歹的男人婆,难得我不计前嫌来帮你,你还给我脸色看?既然晓得下午的事是你对不住我,那我怎么没有看到你有半点愧疚的表现?”

  “我是愧疚,可愧疚不代表要寻死觅活吧?”提到亏心事,我的气焰急剧锐减。

  “谁让你寻死觅活了?”沙瑞星一把抢走我手中的车把,“搞清楚,分明是你自己跑到面试会场的外面大呼小叫。”

  “大呼小叫的是你们家亲爱的纪检部长!”我吐了吐舌,扮个鬼脸,“她一开口就枪林弹雨似的,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任人欺负吧。”

  这个天下,有太多人做贼的喊抓贼,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是吗?”沙瑞星奸诈地冷笑,“我怎么看都是男人婆咄咄逼人,把小可怜的纪检部长逼到毫无还口的余地。”

  “难道要我为自卫能力强而道歉?”翻了给白眼,我去夺车。

  他不给车,快速一个闪身,把车扛到了肩头。

  我扑了个空,险些来个狗吃屎的英姿,恼羞成怒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说让你道歉,只是觉得有些人做事不经大脑。”他一边扛着脚踏车,一边悠闲自得地理了理散乱的发。

  “我哪里做事不经大脑?”说完,我恨不得立刻咬掉舌头。自己挖坑自己跳,谁见过这么急着对号入座的人!

  沙瑞星笑得更夸张了,嘴巴里的每一颗牙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恶,我发现嘴巴越是恶毒的人反而越拥有一副好牙齿,那个叫白啊,简直白得透亮——反观我,私下没少对着镜子默哀,小时候吃糖吃得多,一边一颗蛀牙,不是发炎就是上火导致牙龈出血,所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不能不让人羡慕他这个牙齿健康的家伙。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斤斤计较。”他张扬着肆意的笑痕,“不过丑话说前面,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是我做的事我不承认,这个破车被上锁和我没关系。”

  “什么破车?”我抗议地一指他肩头的车牌,“中国的老字号啊,没眼光。”

  “老字号被锁住你一样没辙。”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不是心胸宽广的我,看你今天晚上怎么办?”

  “大不了我把它拆了,然后让修车的一个一个拼回去。”对他的挑衅,我向来有多少接多少,绝不含糊。

  “你有钱,我好崇拜你。”沙瑞星满目轻蔑地撇撇嘴,“不如把你的钱都给我,我替你施舍给街上的乞丐。”

  “做梦!”我四下寻觅,希望找到一根荆棘密布的藤条,泄愤地抽他一顿。

  “你就是虚荣。”

  虚荣?

  为什么猴子给我的评价,再一次从沙瑞星的口中听到?我真的是个虚荣的人吗?究竟什么地方虚荣了?不懂!大概很久很久以后,当我一颗牙都没有的时候,才能明白他们所指的是什么吧!晃晃脑袋,我拒绝再折磨自己。而且,据沙瑞星说,脚踏车被锁不是他搞的鬼,那会是谁?我该不该信他?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他出现的时机实在诡异。

  “看你那样子就是不信我。”沙瑞星空出一手抓我的脖子,强迫与他四目相对,“仔细看好,我哪儿长得像偷偷摸摸的那种人?”

  “坏人通常不把‘我是坏蛋’四个字写脸上。”哎,练 跆拳道的人果然与众不同,消耗体力的活对他来说,小意思,不好好利用一下未免太浪费资源。

  “爱信不信,怀疑我是你毕生最大的损失。”他自大地夸下海口。

  我望着他,半晌,徐徐叹息。

  “你那是什么臭态度?”他不满地大嚷,惹得四周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窃窃私语。

  “好好,我信我信,你不要大声喧哗。”我尴尬地伸手去捂大蛮牛的嘴。

  “敷衍我?”他一挑眉,“啪”地拍掉了我的手,“少来这套。”

  “你怎么这么麻烦?”我不耐地吼,“不帮忙拉倒,我又没涎脸求你,大不了我自己慢慢拖到修车铺。”

  “等你拖到铺子,人家早打烊了。”他健步如飞,一点不像肩头扛着重物的样子。

  “喂……”我咽了口口水,“你一定要这么大张旗鼓啊?”

  “啰嗦!”前面的男生张扬地摆一摆手,我相信,他手里若有纸条一定会贴在自己背后几个字:别理我,烦着呢!

  哎,我们之间,怎一个“仇”字了得?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