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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混沌

  花凋?

  这是感叹一朵娇艳花儿的凋零吗?不,您猜错了。“花凋”是一个名,一个提起来让满朝贵胄咬牙切齿却又心惊胆战的人名。

  那么,这个名字出自哪里?

  京师。

  六扇门隶属监察,不受三省六部管辖,亦不受近臣调遣,在众臣中独树一帜。

  六扇门中有四大捕头,分别是风烛、花凋、雪韧以及月刹。任何魍魉计谋在他们眼中都无所遁形,于是“神捕”之称不胫而走。

  其实,说是“神捕”,却也是血肉之躯,什么七情六欲、七灾八难自然无法避免。

  哪,拿排行老二的花凋来说——

  朝廷每个月的俸禄是五十两纹银,照道理,过日子绰绰有余。兴致好,花几个钱到酒楼吃一顿,或“醉卧美人膝”也不错。可惜,他家尚有一个嗜赌的老娘,五十两银子被搜刮了至少三十两还债,十两东山再起,剩下的区区十两,才是他辛苦赚的零用。

  十两?

  这年头,十两银子如何在官场中混?

  先不论官场黑白,便是上一顿小馆子也要两三银钱,他不绞尽脑汁想法子赚油水,怎么度日?不过,手中的职权却不能滥用,否则有负朝廷,更负了百姓。那么,他秉公办理,严格执刑总没错吧!呵,六扇门有督察忠奸之权,任何徇私舞弊一经查处,即便是亲贵大臣也得乖乖受制。

  他的魔掌——不——该说职权啊,真是一样好东西。怪不得有钱的人要掏银子买官,为的就是能赚更多的银子嘛!

  嘿嘿。

  比方说现在,花凋怀揣礼部侍郎偷偷敬上的“小意思”,依然面无表情地公办,指挥手下兄弟搜查侍郎府;他自己,则跷着二郎腿坐在竹椅上优哉游哉。

  “花大人……”吴侍郎谄媚地端上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欲言又止。

  花凋佯装未见,美美地呷一口,品品滋味,“好茶……嗯,不错。”

  在他身旁落座的是身着白衣,腰旋弯刀的雪韧。同为四大神捕,他的气质却与花凋截然不同。他淡然瞥了吴侍郎一眼,朝花凋说:“你不是来查案吗?”

  花凋笑眯眯地说:“我没忘啊,雪韧,尝尝这上好的铁观音。”

  “我不喝。”雪韧无奈地叹口气。

  明明是这小子的事,干吗拉上他?好事不说,麻烦倒是从天而降。偏偏,某些人还大言不惭曰:有福同享。

  “哦,是吗?”花凋惋惜不已,继续品茗,任袅袅熏烟缭绕于脸庞,借以掩饰双眼的犀利与睿智。

  “花大人……”被冷落的吴侍郎,鼓足勇气叫了一声花凋,心中忐忑不安。

  花凋懒洋洋地瞅了瞅他,“什么事儿?”

  “大人,下官犯了什么案,要劳两位亲临寒舍?”吴侍郎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花凋迷茫地眨眼,“我没说你犯案啊。”

  “没犯案?”吴侍郎的鼻子差点被气歪,他若没“犯案”,堂堂四大神捕中的两位捕头竟会在这个节骨眼联袂前来?这且不说,那些六扇门的牛鬼蛇神张牙舞爪的,进门便前后左右地搜了个干净。

  他府上的人不但不能随意出入,还要时刻忍受刀剑的惊吓!

  这……太过分了!他知道最近联络朝中举事大臣的消息被泄露,接下来肯定会出状况,所以,早早跑到六扇门打听风声,希望提前得知一些内幕,谁料银子花出去,竟然打了水漂!花凋花大爷果然名不虚传,吃人不吐骨头,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他绝对是把翻脸不认人的本事练到了家!

  “唉,我也是例行公事。”花凋无辜地耸耸肩,看似极不情愿地甩出一张金灿灿的上好绸布,晃了晃,“喏,有人密告你与反贼暗通款曲,图谋不轨。正所谓:长差下派,花某不得已而为之。吴大人,你要多多海涵啦。”

  “这个……圣……圣旨?”吴大人脸色大变,“扑通”跪下。双手颤巍巍地接下一瞧,上面货真价实地盖着大红的玉玺之印!

  他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没有勇气再看。

  花凋卷回圣旨收好,弹弹下摆的灰尘,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负手仰望大厅中央的那一幅猛虎下山的泼墨画,摇头晃脑地道:“这白虎气势汹汹,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王霸之气。啧啧,就是可惜了,不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虎落平阳还不谙韬光养晦之道,实在是不知死活,难怪受欺哦!”回头凝视着地上战战兢兢的吴侍郎,刻意提高嗓音,“你说是不是啊,吴大人?”

  吴侍郎的冷汗涔涔,垂目不语,心里七上八下,怦怦乱跳。

  花凋见他沉默不语,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说说这幅画,也纯粹是个人观点,所谓‘见仁见智’,你不同意大可反驳嘛。”

  “不敢不敢。”吴侍郎的头更低了,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惶恐道,“花大人见解非凡,下官不及。”

  “你也太客气了!”花凋抚膝蹲下,与他面对面贴近,低讽道,“吴大人,事到如今,你是要花某人继续嗑下去,还是你自己痛快点招了?”

  “你——”闻言,吴侍郎猛地一昂首,迎上他眼中狐狸般狡猾的光泽,希望顿时凉了半截。原来,花凋根本无意助他糊弄过这一关,之前所说所做的不过是虚与尾蛇的应付罢了!一咬牙,他愤愤地道:“难道,六扇门的人都是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世人皆知,朝中惟一不沾世俗名利的就是六扇门。那群捕头中不乏来自江湖的人士,武林中人不都说最讲什么信义吗?一旦拿人钱财,便会替人消灾,花凋收了他的东西,就该信守原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花凋不以为忤,凉凉地从怀中取出另一张纸笺,“你是说这张一千两的银票?

  吴侍郎不言不语,喷火的眸子分明是此意。

  “这个嘛……”花凋振振有词地点点头,一脸正重地申明立场,“身为官府中人,拿的是朝廷俸禄,自然要为朝廷着想。你说得不错,我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所以为朝廷背弃你是大势所趋。”

  吴侍郎不以为然,闷声低吼:“你敢说自己两袖清风?朝堂上下,谁不知你花大捕头嗜财如命,所受贿赂,斑斑劣迹可谓罄竹难书!”

  花凋似笑非笑地一挑嘴角,“是吗?我从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两袖清风’之类的词。莫非你没听过: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花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非收了东西,那些狼子野心怎会显形?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然,你主子的银两多,可多得过皇帝?”

  听这番大胆辛辣的言辞,敢情,花大爷是嫌银子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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