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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花凋听得有些迷糊,笑道:“不管怎样,你看的书倒是涉及广泛。喏,你竟会做解酒的汤水儿。”

  “是茶水。”玄龄纠正着,“洞庭湖山水丰裕,我在家乡种了很多茶叶,所以有些研究,不算很深。”

  “不都一样?”花凋伸伸懒腰,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难怪风老大喝酒跟喝凉水一样。原来,有你在背后当后盾啊。”

  “他喝酒,我一点都不支持。”玄龄深吸一口气,咕哝:“我也奇怪,怎么会有喝酒喝得那样厉害的人。我得想想看,有没有法子去帮他戒掉。”

  “戒掉?”花凋咋舌,摇摇食指,“我劝你趁早放弃,那绝不可能。这几年,我见他喝的酒比吃的饭还多,醉仙楼有一半的酒都是他干掉的,不信,你拿他的涤凡剑在他胳膊上划一道儿,我保准那喷的不是血,而是酒!”

  “那也不能任他喝下去,或许,风大哥的体质异于常人,但饮酒多了伤身是毋庸置疑的。”等他端下煮开的水,她又重新对上一些凉水到壶中,“对了,我忘了问,有茶叶吗?”

  “有啊。”他翻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从宫里面弄的,可是六扇门上下没人会煮,所以都放起来了。”乖乖,平日请的太监宫女都是白拿钱?连整都不整一下伙房,乱死了。

  当他终于找出来一大包茶叶的时候,玄龄疼惜地低喊:“你们怎么暴殄天物啊?上好的碧螺春和雪峰毛尖都发霉了。”说着,挽起袖子,开始挑摘仅存的嫩叶。

  “随便,快点嘛!”他的头还痛着呢。

  “不行,要喝就要好好弄。”她郑重地申明,“煮茶的工序很多很繁琐,你不要着急——”

  “我怎能不着急?”他抱着脑袋蹲下来嚎叫。从早到晚,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要疯啦!

  “莫慌,心慌喝不了肉汤!”她微微一笑,“给我两个时辰吧!”

  “啊——”

  鸿门宴。

  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移山倒海的巨变。胯下火龙驹圆圆的鼻孔空中喷着烟云,四蹄飞扬,卷起漫天烟尘。

  六扇门的后门就在眼前,风烛干脆双足一点马蹬,纵身越过层层房檐跳到院落中去。厢房内,烛影幢幢,忽明忽暗,有一盏微弱的蜡炬在燃烧着。

  玄龄刚刚迷糊入睡,就被剧烈的撞击声惊醒。她吓得一抖,立刻抓紧锦缎,向纱幔后方藏匿。

  “玄龄!快出来!”风烛没功夫玩捉迷藏,大步流星上前把她拎包裹一样扯出来。

  “风大哥?”玄龄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凝眸,发现他浑身是血,一身棕色的衣袍差不多变成了紫色。

  血,为何会有那么多血? ”你身上好多血——”

  “不是我的。”风烛随口说,拿起外衣披到她身上,“先别问,快点跟我离开京城!”

  “现在?三更半夜?”她惊讶地张着小嘴。

  “就是现在!”他不耐地打横抱起她,掌风扑灭蜡烛的同时人已再次跃到院中,接着跳出外墙。

  火龙驹看到主人,一声嘶鸣,驮着两人风驰电掣般狂奔。

  玄龄急急问道:“发生什么事要走得这样匆忙?”他是御前的捕头,为何像钦犯一样逃?雪韧他们人呢?

  “闭嘴,小心咬断你的舌头!”他出言恐吓,两腿一夹马腹,高扬皮鞭,加快马的奔跑速度。

  隐隐约约地,她听到那边六扇门的方向传来喧哗的吵闹声。想转回头看,却被他强行转回。迎面的风刮得面颊刺痛,她不禁要寻找庇护,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胸襟,小头颅埋入其中。尽管,血腥已充斥着他的周身,但由内散发而出的熟悉气息却包裹着她的所有意志,仿佛天下之大,只有这一片空间才是她的容身之地。

  玄龄无意识的小动作让风烛扬起一抹笑意,淡淡的,几乎不可分辨。

  离开京城没多久,杂乱的马蹄声震撼着郊外的茂林。

  “风捕头!等等!”

  “姓风的!你停下来!”

  “风烛——”

  风烛一声长啸,除了火龙驹之外,随后跟上来的马匹有一大半口吐白沫,颓然倒下。

  “玄龄,闭上眼。”他在马背上轻轻推她的后腰。

  玄龄心知有变,当即听话地一闭眼眸,双臂改抱马脖子,身子前倾俯下。

  风烛掌中的涤凡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亮闪,幽冷的剑气缭绕,伴随着电光火石地扎刺,不断有人马倒下。

  “风烛,你跟我们回尚书府,尚大人绝不会追究你和另外两位捕头,我们要抓的是月刹!”带头的人大声疾呼,源源不断的人追上来加入战群。

  风烛置若罔闻,依旧挥舞宝剑如飞,“再跟过来,别怪风某不客气!”要保玄龄的安全,就不能不伤及性命;看来,若是不想束手就擒,他们四个跟尚书府就真得撕破脸了!

  玄龄心里七上八下,不敢挣开眼睛,可那些刀光剑影的撞击却是那样骇人!他们两个被围绕在中间,左右全是对方的人,风烛即使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抵四手。或许,他一个人可以应付,要打要撤行动自如,但现在马背上有个不谙武功的她!就不能不多一层顾虑,显得捉襟见肘。

  该怎么办才好?

  她后悔了,实在不应该千里迢迢跑来找风烛!看看,她从头到尾都做些什么?只会给人家带来麻烦而已!

  哧——哧——

  风烛的身躯一动,两支冷箭刺入他的肩窝和右臂。混蛋!敢在他面前卖弄箭法!他一皱眉,丹田的真气上涌,冷箭被硬生生迸出,抓住裹着粘稠血浆的箭杆,回手一抛,反扎中暗袭他的官差。

  夜幕中,数丈之遥,他竟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简直是匪夷所思!追赶的官差大惊失色,纷纷望而怯步。

  瞬间的空暇令风烛得以喘息,火龙驹感受到主人施压,撩开四蹄疯狂地奔去……

  同时。

  茂林的树上,三道人影彼此互觑。其中,黑衣女子露出阴恻诡异的笑,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黄衣女道:“总算找到了……他们交给两位,没问题吧!”

  两个黄衣女点头。

  “好,记得按照先前的计划进行,咱们少时再会。”

  “遵圣姑令。”

  嗖嗖——

  玄黄的衣衫翩然而落,拦截住追兵,不等官差反应,树林已被朦胧的迷雾包围,伸手不见五指。

  然后,惨叫不断,鸟兽四散。

  待一切都平静下来,林中的人马踪迹不见,只剩下一堆白骨和满地爬行的瘦长蜈蚣、蝎子。

  血水蜿蜒流淌……

  小溪边。

  一匹马,一把剑,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以单臂抱下马背上的女子,然后道:“你在原地休息,我去饮马。”

  “不。”女子水漾的眸子露出不安,“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怕,这离京城有一段距离,他们目前追不上。”男子拂开她柔腻冰凉的小手,径直走向水源。一拍马臀,火龙驹乖乖地自动在旁边饮水,偶尔啃口青青的草皮。

  月光洒落在大地上,星星点点,潺潺的溪水摩娑着水底精巧细致的石块,流淌而过。

  他把剑扎在身侧,大手捧起水往脸上扑。初春,水凉沁骨,稍稍震住他的困顿。瞥眼看看右臂和胸窝,伤口早已因一路跋涉的风吹而凝结,轻轻撕开血衣,黑洞四处肿胀,汩汩血浆集中在箭伤边沿,血管似有随时爆裂的可能。

  “我帮你。”低柔的嗓音响起。

  风烛头也不抬,斥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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