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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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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知道是他。 她走向房门,大眼直盯着门把,心中千头万绪、悲喜交加。 “我在。”她终于说道。 彷佛挂念了一辈子的嗓音透出,花拓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暖了起来。 黎宇净对着造型精美的金属制门把,将手放在其上,几经迟疑后,她按下了锁。 “我不想见你。”紧挨着门板,她尽可能使声音听来平静。既然他无法爱她,见了面也只是徒增心伤。 门上了锁的细微声响,再加上那一句话,立刻将门外的男人送到北极。 “我是来接你的!”花拓急切地说。 “我在这里很好,不想离开。”她逼着自己又说:“你回去,不要再来了。” “不可能,你在这里怎么会好!你爸爸不是真心对你好,他是为了你爷爷要留给你的遗产,才把你接回来的。” 她沉默地倚着门,神情有些麻木,有些空洞。“我知道。” 她并不笨,也没有天真到相信父亲突然想要弥补多年来对她的冷落,即使稍早没在无意间听见父亲的话,她也早推敲出他的动机。 “你知道?”花拓瞪着门板。“你知道怎么还跟他回来?” “他想要钱,我会给他,只要能换来宁静的日子。花拓……”她垂睫掩住情绪。“我已经厌倦被人当作不要的东西推过来、送过去了。” “我要你!”他大声纠正她。“只要你跟我回家,我会养你一辈子!” 芳心陡地一荡,她随即又觉自己可笑。 “你是个善良的人,花拓,但是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一个哥哥来照顾我,我可以照顾自己。” “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把你当妹妹!”他一定是白痴才会先敲门,早知道就先冲进房里,直接把她扛回家再说。 “你先开门!我有话要当面跟你说。”总不能叫他对着门板示爱吧! 而且,他需要看见她,需要碰触她。 “没什么好说的。”她缓缓地坐到地上,双臂紧抱着膝盖,彷佛怕自己会忍不住打开房门,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中。 她的话少,却字字认真。那个小脑袋里的固执,让花拓急得快脑中风,又不敢冒着可能伤到她的风险,硬用身体把门撞开。 “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是我迟钝、我白痴,才会一直弄不清楚自己的感觉,还用一大堆驴到不行的理由来逃避。”事到如今,就算要他跪着亲吻门板,他也会照办。 “花拓,我们不适合对方,不管你心目中的理想女人是什么样子,我知道我没办法改变自己来迎合你的要求。” 花拓很想拿头撞墙,的确是他活该。 “我不要你改变,我就爱这样的你,你懂吗?我爱你!我会在这里等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雾气涌上眼眶,她知道心在动摇,可是她又好怕花拓最终还是会认为她不是他心中所要的女人,她好怕会再失去他一次…… 花拓等了又等,门内迟迟没有响应,他开始来回踱步,强迫自己沉住气。这时,他看见了小沙龙里的那架钢琴,脑中灵机一动。漂亮的白色平台钢琴八成是那对没心肝的夫妇买来做摆饰的,不过正好派上用场。 “宇净,你不是喜欢听我弹那首曲子吗?我现在就弹给你听。”他大步走到乐器前坐下,打开琴盖。 他试了试琴键,发现自己的猜测没错,显然这屋里没人想到要给乐器调音,有几个音已经走调,但现在也只能将就。 一串两人都熟悉的音符在修长有力的十指间流泄而出,不知是心情所至,还是灵感突发,他竟张口唱了起来── 从相识的最初, 便对你心生渴慕, 从此为你牵肠挂肚…… 是我的愚蠢,是我的盲目, 忽视唾手可得的美好与幸福。 不求你的宽恕, 只求一个机会, 让我给你一生的呵护。 旋律飘入房间,晶莹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滑落,她用手背抹去颊上的潮湿,却只引来更多的泪滴。距上回哭泣,已经太久太久,她几乎忘了那是什么感觉。 花拓能让她笑、让她哭,又把她的心占得一丝缝隙也不留,教她怎能不爱这样的一个男人…… 曲子不长,花拓得反复弹奏,即兴编出的歌词也因此而前后有出入,但他不在乎,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弹着,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彷佛要将一切的感情投注在音乐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娇小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犹如羞怯的小精灵,平时清澈的大眼因泪水的洗涤显得更加明亮。黎宇净走到花拓身后,三天来的思念顿时倾泄而出,她冲动地伸手环住他的颈项。 又弹又唱的花拓身子一僵,欣喜若狂地想立刻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不要转身。”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上,不愿他看见她哭泣。“再弹一遍。” 她的要求就是圣旨,花拓压下心中的渴望,双手在键盘上又来回舞动了起来。 “为什么不唱了?”闷在他肩上的问题传来。 “我……我忘记歌词了。”她的出现让他太过兴奋,一时之间完全想不起刚刚唱了些什么。 “编新的。”她任性地说。也只有对他,她才会想要任性。 他莫可奈何,硬着头皮又拉开了嗓子── 我有我的理想, 理想就是你的模样, 只有你让我心神荡漾, 我的人和心,都在你掌上, 啦啦啦,反正这辈子爱定你了。 啦啦啦啦啦…… 她搥了他一下。“这段好驴,你没诚意。” “不是啊!”他连忙辩解。“我发誓,我的诚意绝对很够,也很认真在唱,只是作词的天分不足,之前唱的那一段,不管歌词是什么,恐怕是我最好的作品了。” 肩上感到一阵湿意,花拓惊慌地瞪大眼睛。“宇净,你在哭吗?” 她没回答,他再也顾不得其它地转身将她拉到身前,那张小脸证实了他的猜测。“你怎么哭了?” 她哽咽。“你……你唱歌好难听。” “拜托你别哭嘛……”碎吻像雨水般落在那张小脸上,然后他又笨拙地用手指抹去那源源不断的泪珠。“我以后不唱就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破涕为笑,花拓几乎看得痴了。 他谦卑地执起她的双手,在凉凉的葱指上洒下细吻。“我错了,我不该害你伤心,你原谅我好不好?” “嗯。”她羞赧地朝他点点头。花拓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她抱住,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我好爱你,好想你,以后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涨满胸腔的甜蜜使她难以将情愫诉诸言语,只能紧紧地回拥住那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楼下大厅里,此时可谓几家欢乐几家愁。 黎道远双手交握地端坐在轮椅上,柔化的线条首度出现在那张久经岁月雕凿的老脸上,花似蝶一脸欣慰地朝老友会心一笑,相较之下,如坐针毡、正等候发落的黎氏夫妇则显得悲惨。 “似蝶,”老人郑重的语气中隐含着笑意。“坦白说,你家小伙子实在不是块唱歌的料。” 花似蝶的娇颜流露出一丝惭愧。依她的标准来看,侄孙自创的那首情歌,不论词曲,都不怎么高明,尤其是后来那一段,简直让她羞愧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当初我只想到要请人教他弹琴,忘了该顺便请一个声乐老师。”养孙不教,的确是她的过错。 不过,谁能料到她家死板的阿拓,也会有浪漫得扮演起情歌王子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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