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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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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猛地,她从梦里惊醒,直直地坐在床上。 每夜都是同样的梦境,不一定在什么地方,却都是相同的从高处往下跌落,在坠落中惊醒。等到慢慢回过神来,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闹钟,才两点半,昏黄的壁灯下,镜子反映她的单薄,她将闹钟放回去,惊见镜中人脸上有两行泪。她叹了口气,怎么会哭了?她不愿去想,可是家扬的笑像流星灯一般照得满屋子都是。为什么又遇到他? 原来自己刻意忽视的就是他,原来自己并没有将他藏好,他一直都在那里。她以为已经深深埋藏的记忆,此刻像被施了魔法,排山倒海朝她淹没过来。 就像必须按住伤口才能止住血液,她双手深入发际,紧紧按住自己的头,不让思念继续蔓延,可是它们却沿着每一条感官流出来,在她眼前汇流成家扬的形貌,还有令她痛楚难当的温柔。 她低声呻吟,眼泪缓缓滑落。 喔!该死、该死,这些该死的思念、不受欢迎的记忆,为什么它们不死去?难道搅扰得还不够吗?她已经无法思考、无法生活、无法工作了,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呢?她忽然为自己的眼泪感到生气,她忿怒的打开房门冲到工作台,拿起一把美工刀,就像悬梁刺股般无情的警醒自己,她右手紧紧握着刀刃,利刃切开她的手、切开思念,鲜血沿着手臂向下流到手肘,一滴一滴滴在桌上,心口一阵阵抽紧,呼吸浅而急,她皱着眉专心体验这种深彻心肺的痛楚。 她宁可忍受痛楚也不愿心碎而死。 开门的力道吵醒了庭轩,他起身查看,在书房门口被她的举动吓住了。 “你,做什么?”庭轩抢过来握着她的手腕,但她似乎没注意到他,仍然紧握着刀子不肯放开,他急忙在她的腕上使了点劲,立晴手一软,美工刀应声落在桌上。她哭出一声,随即深吸一口气,硬是将澎湃的情绪压抑下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在他努力帮助她的同时,她竟然这样伤害自己! 他快速的抽出几张面纸擦拭她的血液,同时按住伤口止血,扶着她坐下,取来急救箱,快速的清洁、消毒,立晴仍是木然的随他摆布,如果庭轩没有发现她,也许她也不会为自己止血、包扎,说不定就这样呆呆的坐到天亮。 “为什么?”细心的为她包扎好之后,他拉出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我睡不着。”她淡淡的说,似乎不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事情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答案?有人因为睡不着就拿刀子割破自己的手? “你觉得这是个好方法?”近乎责备的语气。 “我……只是睡不着。”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裹上洁白纱布的手掌。 “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压下自己的气恼,他温柔的说。 “我……吵到你了。”她答非所问的表示抱歉,承诺过不会打扰他的。 “你知道吗,割断了肌肉纤维有可能使你的手指不再听你使唤,想发泄情绪可以用其它更健康的方式。”懂吗?伤害自己是不值得的。 她摇摇头,左手伸进发际,紧紧纠住发丝,什么也听不进去。 “别这样……”庭轩拉下她深入发际的手,用自己的手心温热她。“你这样除了让自己更痛,没有别的好处。”他用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她的神情平静,眼里溢出一滴悲伤,沿着脸颊滑至她苍白的唇边。 这样的神情,许久以前也曾经见过,像一朵随风摇曳的莲花,美丽而且孤独。“睡不着可以叫我,我陪你聊天,有事情跟我说,好不好?”看进她的眼里,诚挚的说,她点点头垂下眼睑,避开他的温柔。 她的自我封闭令他沮丧。 立晴并没改变多少,她比以前更常在半夜里起来打扫、做恶梦、晚归,心神更为恍惚,容易受到惊吓。自从她割伤自己的手之后,庭轩几乎没有好好的再睡过一觉,晚上他会一直等到她回来,在她半夜起来打扫时他瞪着天花板直到她停下工作,他小心翼翼地用更和气的态度和她说话,一有机会便邀她散步、聊天,他用了大部分的精神关心她,可是他还有工作。目前正值季节交换时节,门诊病患比平常多两、三成,诊所正在电脑化,没有赶快上手,挂号、病历都会出问题;还有社区的教育推广工作,但是这些事都不会超过他对立晴的注意。只要他手边工作停下来,她的影像便会自动出现在他的脑里,对她的关心逐渐转成担忧,她的痛苦,他已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立晴独自坐在她办公室的位置上,冷然的盯着桌上待完稿的文案,许久,她放下手上的笔,整个人靠躺在椅背上,拆开桌边的那包未开封的淡烟,拿出一根,点上。“嘿!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坐在她对面的庄伟明看见她这里冒出烟来,好奇的站起来,隔着两张桌子中间的屏风问。 “现在。”她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冷冷的说,看也没看他一眼。 “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沮丧的说。 “你是聪明人,你会知道的。”他笑着,却并不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立晴觉得非常疲倦,可是心里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醒,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想说话,她真的把自己封闭得太久了,也终于发现把自己封闭起来想度过悲伤,真是一个愚蠢的方法。吃过早餐,他们一起收拾桌子,她的兴致仍然很高,跟着夏高的歌声轻轻唱起“毕业生”: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t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ey me…… “你也喜欢唱歌吗?”听到庭轩也轻轻哼着,立晴笑着问。 “我啊……自从高三那一年,有个同学威胁说要跳楼之后,我就没在别人面前唱过歌了。”他笑着说。 “那你现在就不怕我跳楼吗?”她趴在桌上侧着脸看他,忽然发现他并不像外表看来那么严肃。 “喔……我好怕,可是你不是别人啊,以前倩容在时,她会弹琴帮我伴奏。”“倩容是你的太太?”她好奇的问。 “嗯,她弹得一手好钢琴。”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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