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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陶陶眼眶微红,干脆直着脖子朝安言滴叫:“——我就知道你们都说我不懂人情世故,说我像‘煮不熟的地瓜’,但你四处看看,哪有人结婚了二十多天就分开几个月?这简直就是再版王宝川,难道我还得笑嘻嘻的吗?不应该难过吗?”

  “但他每天三次打电话给你、每次皆是软语温声,这已经够幸福了……”安言睨了她一眼,随即眼帘一垂,幽幽地说,“如果我能嫁给那个男人,就算只是天天见着,他不和我说话,不吃我煮的饭菜,不穿我洗的衣服,我也满足了,其实是不满足的,但在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我的确有如此的决心。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你不懂,我也不懂,他更不会懂,可见女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井不能时刻保持理性——”

  陶陶望了她一眼,沉默不语。心中不禁在思量自己,是否如同安言一样,对爱情有着如此义无返顾的悲壮决心?半晌,她抬头再望向安言,准备努力组织一翻壮志豪情的安慰性语言,却见她垂着眼帘翻着放在柜子上的时装杂志,脸上一派淡然,似乎刚才那翻气吞山河的话,根本不是她说的。

  真怪啊,看来女人果然是一种死心眼、情绪化,遇见小虫子可以凄厉尖叫,遇到心爱的男人可以勇敢无畏、披荆斩棘甚至视死如归的动物!如果人家也这样爱你还好,如果不是,那真是一种悲哀了。

  安言告辞离去后,兰子还未回来。陶陶趴在柜子上想来想去,思绪飘忽不定,却没有半点稍有条理的思维。即使这样,她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提不起劲,有点行将就本的味道……

  一个客人进来了,陶陶很想打起精神上前招呼,身体却硬是有点唱反调似的坐着,更没有快速地站起身子招呼客人。

  “小姐,这件衣服多少钱?”女人高瘦瘦的,能精干的样子。

  偏生这时的陶陶还在垂头丧气地神游四方,或许是意识中认为兰子还在铺子中,自会招呼客人。

  “请问这衣服多少钱!”女人又叫了一次,语气竟然有些大了。那是一件高领无袖的简便礼服,最令人感觉清爽的是腰间有一圈用亮软胶编织的环形花纹,穿在身上,花纹之间若隐若现地露出些许雪肤,显得高雅而性感。这是她的设计,安言再把它物化。

  “对不起,这衣服不卖的。”陶陶连忙抱歉一笑。刚才安言顺便告诉她这衣服有朋友订下来了,大概明天会来取,因为兰子不在,没有立刻拆下来包装好。

  “怎么?”女人声音尖锐起来,很不客气地盯着她,“既然不卖的,干吗还挂着?”

  陶陶忍着气赔笑说:“一时忘记而已,我现在就拆下来。”

  女人哼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明知知道自己步出店门后,两人可能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着,却仍然用极为尖刻的语调说:“这样的店面,这样的服务态度想生意好?难!你等倒闭吧!”

  陶陶立时气得浑身打颤,正要朝着那女人背影骂将回去,却见兰子提着大袋食物回来了,为怕卓冶问及兰子店子的事,而兰子又不小心漏了口风,只得强忍着怒火,拉长着脸一手把食物接过来,掏出一包棉花糖,“啐”地撕开,掏出一大把起劲往嘴里塞。

  午餐时,卓冶打电话回来,是兰子接的。陶陶正在洗手间,听见电话铃声连忙冲出来,刚好看见兰子收线了!她瞪大眼睛尖叫着扑向电话:“怎么收线了!你叫我啊!”

  兰子无奈地说:“卓先生说他正在给病人做手术,不能多说话。

  陶陶颓然挨坐回椅子上——等吧,她等就是,卓冶做完手术后一定会再打给她的。

  然而,陶陶由中午12点等到傍晚5点,仍然未能听到卓冶的声音。她焦急无措,又怕打电话吵着丈夫,只好哭丧着脸恹恹地伏在柜子上一声不哼。兰子见老板一脸乌云,也不敢多声。

  今天店子的生意果然应了早上那尖酸女人的说话,客人寥寥无几,甚至连每天必会找她聊几句的姐姐也没有来电话了!

  陶陶心里更加难过,有一种被遗弃的灰暗感觉。

  未到晚上六点,陶陶便先行离开时装店。没走几步,天色开始暗淡,“呼呼”地刮起冷风。陶陶打了个冷颤,抬眼望向四周,路人行色匆匆,缩起胳膊抱着手袋急步而行。她抱手摸摸身上薄薄的棉裙子,突然记起卓冶早上说他特意上网查了天气,说今天晚间有寒流袭港,叮嘱她要穿够衣服,以免着凉。

  她只是“嗯”着,基本没说什么话,也压根没要记着穿衣服。其实她并不是想和丈夫生气,只是内心积存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以致什么话也不说。就是想静静地听着他说话,感觉他浑厚的声线,回味他沉实的味道,想象他暖和的臂弯……

  陶陶又肩一垮,有点自暴自弃地嘀咕:“不听老公的话,冷死你是活该!”

  她漫无边际地转过永宁街日,斜斜拐进一条住宅巷子里——那是到公车站的捷径 话至巷子中央之时,一条黑不溜秋的腊肠狗突然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在前边一户人家的石阶前弓起长长的身子,伸起脖子朝她。

  “汪!汪!”狂叫一通!

  市区不是不准养狗吗?这东西从那里杀出来的!陶陶吓得冷汗直冒,手脚虚软.只得紧贴着墙壁,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大黑狗仍然用金色的眸子狠盯着她,半晌,大概眼睛瞪累了。便慢慢地压下身子,对着她,“呼”地猛喷气!

  陶陶在心里大叫老公救命。然而,此时的卓冶若能感应她的召唤,也不能感应到心爱的老婆正和一只大黑狗对视着,久久不能动弹。

  一人一狗对峙半晌,人儿脸青唇白,狗儿仍然强硬!此时此际。猪也知道三十六着走为上策!陶陶把心一横,咬紧牙关一吸大气,同时一个猛转身,朝巷子头没命地跑去!

  闭着眼睛咬着牙朝前猛冲了好一阵子,直跑至永宁街口之时,看见一间西饼店,立时飞窜了进去。大概动作太大了,几乎要把人家门边涂得五颜六色的两个广告牌撞翻在地。害得全店服务员向她大行注目礼,有两个正在洗抹着东西的员工连忙上前询问她有什么事。

  “大狗,狗……”陶陶“呼呼”地喘气,指着门口含糊不清地叫着。

  两个服务员对进一眼,立即到大门左右一看,然后又对望一眼,慢慢走回陶陶身边。服务员甲很好心地说;“你的狗不见了?”

  陶陶瞪着眼睛看了看两人,然后蹑着脚跟走至店门,左右一望,随即迈开脚狂奔而去!害得两个服务员擦了半天眼睛……

  回到家后,陶陶立时摊倒在沙发上,浑身像散架了一样,却不忘立即抬头望了望小壁钟——八点过了,卓冶的电话也错过了。她的心情更加郁闷,心中硬是觉得卓冶一定会再打电话回来,便缩着身子呆坐在放电话的小茶几旁边,准备死守着电话,连洗手间也不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电话果然响了!陶陶飞快拿起话筒,另一边却传来一普通话嗓音。他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阵子,陶陶才勉强听明白——以来卓冶下午为病人做手术做了七个小时,手术成功了,他却累得刚换过衣服便在医院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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