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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五个半月。”安言虽然警惕,却自知这个骗不得人。

  “哦——”宁姨拖长着声音应她,半晌,突然说:“那就是到别墅那段时间怀的——”

  安言听了,双手一颤,连茶杯都打翻了。幸好是温水,不过裙子也湿了一大片。

  “天,别动别动,小心动作太急动了胎气……”宁姨连忙起身扯了纸巾替她抹着大腿,“这裙子湿漉漉的不能穿了,我有松身衣服,你换上吧。来,把湿的地方先拈起来,我现在找衣服去……”一边说,一边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半晌,她果然找来一条浅绿色的松身衣裙,扶着安言到洗手间换去。她一直站在门边挺紧张地问着,好像她连怎么换衣服也不晓得。安言不是很习惯这种热情如火的交往方式,只得含糊地应着,套上后赶忙出来。“噢,看,多合身……”宁姨扶着她一边的肩头,上下瞧个不停,目光竟是有点自照镜子的味道,“这其实不是孕妇装,还有一条腰带呢。”

  安言感激地一笑,“这料子是丝绸和纯棉的混纺,很舒服。”

  “是啊是啊,你挺会看呢,对了,你是做时装设计的,呵呵。”

  “谢谢,我回去后洗净就还给你。”

  “不啦不啦,就送你好了,你看你穿这个浅绿色多漂亮哪……”宁姨仍是左右看个不停。

  安言被看得很不自在,这宁姨眼神怪异,态度亲呢,似乎有着极不寻常的意思。看来,她还是走为上着。

  “宁姨,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我得走了……”

  “你急什么哪……” 宁姨可是精明的人,看出她很不自在的,便改口说:“好吧好吧,我亲自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了。”

  “别顶嘴,听话!”宁姨很熟络地训着她,顺手挽起放在沙发上的手袋,“来,我扶你下楼去。”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过来亲亲热热挽住她的手臂。这时,楼下一个小妞送点心来了,宁姨脸一长,“怎么不今晚才送来!我现在有事外出,你和小玲要看紧店子。”那脸圆圆的女孩连忙应着,捧着托盘下楼去了。

  两人步出店子,走向停车场,安言觉得非常有必要解释一下,以免宁姨把她怀孕的事告诉杜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宁姨,你别误会,我这孩子是我……我同学的,从别墅回来后,我就没再见过杜淮,那阵子,同学从国外回来,我们就走在一块儿了。”

  “真是这样吗?”宁姨紧盯着她。

  “嗯……”安言努力坦然迎视。

  “那,那你干吗大着肚子不结婚呢?”

  “他现在忙呢……迟些吧,迟些会结婚的……”

  宁姨不做声了,半晌,挽着她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安言看得出,她有些失望了,也相信了,因为杜淮是个样样条件顶尖儿的男人,如果有女人怀了他的孩子,没有谁不抢着承认。更何况身为女人,清白最为重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是一种至高的境界,不是一般女人能学得来的。

  自从明确拒绝安言后,杜淮依然是以前的杜淮,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然而,只有亲密如兄弟般的珍妮知道,这段时间的杜淮虽然不时地出现在酒吧的厢房里,却每每窝在角落晃着酒杯,眼神却明显地飘着……

  某些时候,他仍然像以前一样举杯傲视谈笑风生,然而,沉默的时段却奇怪地多了起来,有时甚至延续好几天。他不发脾气,常常一脸淡然地不作声地喝着酒,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一些令他愤怒的咒骂穿透在厢房里间的飞镖靶子上。

  如常的今晚,珍妮抱手挨坐在沙发上冷眼瞟着杜淮,他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威士忌,神情是悠闲的,却隐藏着无聊和乏味,甚至是一种极少会显露在他身上的……矛盾?

  两人认识十多年了,珍妮知道杜淮是个不会轻易被人主导心思的人,除非滋事者是他至亲的家人。这段日子里,她虽然不至感觉杜淮的情绪有什么强烈的起伏,却发觉他很久没有肆无忌惮地点着她的鼻尖说她是个最不讨人喜欢的男人婆了。

  如此看来,杜淮是中毒了。珍妮嘿嘿一笑,两手撑着沙发优雅地向左边挪动,挪至正摇头晃脑地唱着With out you的尊尼之时,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示意右方角落正和云晰聊得热火朝天的美茜刚才向他抛媚眼……

  如是者,她成功地消除了N个障碍物后,悄悄挪至杜难身边。

  “臭男人……”珍妮凑近他诡异地一笑,“我能感觉,你这阵子心乱如麻呢。”

  杜淮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啥事?”

  “没事!”

  “但你这阵子就很反常,莫非……爱上一个女人了?”

  杜淮一愣,随即把脖子向后一硬挺,“你不会说你感觉我爱上你了吧。”脸面还怕怕地看着她,“说笑也别说这个,我可受不了这个刺激。”

  珍妮横了他一眼,嘿嘿笑着收回视线。

  “阴险险地笑什么哪你,想打我主意?没门!”他这话老把挂在嘴边,听得珍妮耳朵都起茧了。

  珍妮笑着拿手背拍拍他的胸膛,“别说这些毫无作用的黄荤子了,趁现在没啥人注意,你就认了吧,臭男人,死顶不认可会内伤的,横竖你已青春不再,趁未掉光头发前早点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寄托希望才是正事,到时看着自家孩子涎口水笑嘻嘻的模样儿,你会乐的。”

  杜淮耸肩,低头喝了口酒,居然没反驳她。

  “若你对那个女人有FEEL,那个女人也肯死了心地跟着你,便是这世界上最可贵的事了……”珍妮越说越觉得自己有见地,又挺起手背很老友地狠拍了杜淮几下,“像我嘛,讨厌了你十多年,由臭小子叫至臭男人,迟几年更会改口叫臭老头了,这么死党挺难得的对不?一旦我说结婚了,你不也四处帮我打听那小子的人品家世?总之是兄弟才劝告劝告你,别装什么酷了,她既然能令你心神恍惚,便是缘分,无论深深浅浅,总要珍惜……”

  杜淮抬眼望向珍妮,但见她平凡的脸蛋上挂着新雨的润泽,连笑容也是妩媚的——这女人恋爱了。而他也对一个女人有了感觉,只是因为一股无端的猜忌,他亲手把那女人的心活活给砸碎了。

  然而,有谁知道,在她流着泪向他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后悔了。但他没有用行动去挽回。当时,他的心是彷徨的,情感是复杂的,或许是害怕沉溺的感觉,害怕女人多变自私的心,还有入侵他的自由生活的恐惧。

  然而,那些如同三月春雨般的情绪轻细绵长,总在脑海萦回不去,内中,有时会晃动着她轻言浅语的娴静,低垂眼帘时的独特韵味,还有那晚她柔软光滑的身躯……然后,在一切都应该是美好的时刻,会突然闪出她剧烈消瘦的脸容,她的眼泪和她的苍白……

  然而,这又如何呢?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行动去明确这样的心思——因为丘比特的箭永远不会在预定的时刻射出,他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一个带着半点恶作剧的喜欢制造麻烦的孩子,他不喜欢一成不变,他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世事因为不会完美,所以遗憾,这就是悲剧  美,缺陷美。

  手机突然响了,坐在角落的杜淮回过神来,他看看荧屏,上面显示宁姨来电——

  “小淮,你猜我今天碰着谁了?”一口就能说出的答案,女人总是喜欢撒着娇要男人去猜。

  “不知道。”他实在没有聊天的兴致。

  “就是要你猜啊,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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