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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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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子宫体偏小后倾,发育不算十分良好。而且宫体内有个2.5公分左右的肌瘤,这种情况对孕妇会增加一些危险,比如说早产、胎盘早期剥离、骨盆疼痛及胎位不正的问题,所以丈夫和家人都要非常注意的,一旦日子差不多了,要立即进院作剖腹生产。” 安妈妈瞪大眼睛,“那,会不会出事的?” “妊娠前期的肌瘤都有可能增大或者不变,中期时瘤子可能会变大,到后期肌瘤通常会保持不变的。只要小心些,还是可以安全生下孩子的。” “张医生的意思,是说如果不要孩子的话,以我女儿的身体状况来说是可惜的,对不对?”汗水从安妈妈的额上渗出,情况有点复杂了。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告别张医生后,母女二人慢慢踱出医院,心中都清楚明了,安家即将有个小生命要降临了。 之后的日子,安言按时到张医生处检查身体。三个月后,张医生建议她每周六下午到医院产检,并参加孕妇和育婴讲座。 步入宽敞明亮的电教室,内中竟然坐了不少男人呢,都是陪着妻子来学习的。安言眼帘微微垂着,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导师是一个中年女人,微胖,左边脸上有个酒窝。说话时喜欢在讲台上来回踱着,明明是孕妇课堂呢,话题却牵连至天南地北,举手投足自信非常,不时向准妈妈们柔声提问,然后侧头弯身举手做细听状。及至准妈妈们笑着应了,她也立即笑一阵,显得阳光灿烂而不造作。 这个女人有一头微卷的长发,似乎和那晚杜淮搂着的女人的类型有点相似。她们都是很有性格的女人,要是自己也是这种性格,想必杜淮就会欣赏了吧。安言瞥了一眼那些陪着妻子的男人们,胸口泛起一阵郁闷。 三十分钟后,导师宣布孕妇们可以自由聊天十分钟,等护士派过一些青婴小手册就可以回家了。于是,这些大肚子又肿脚趾的女人便聚在沙发上拼命说自己有多辛苦有多累,自家的丈夫有多疼爱自己。准爸爸们全都站到阳台外,抽烟的抽烟,看风景的看风景,发呆的发呆,倒没多大的兴致要聊聊自家的老婆和未出生的宝宝。 安言坐在最里边的角落,要走出这个门口可得绕过那群幸福的女人们。她轻着脚碎步走着,生怕惹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女人生来便是最敏感最注重细节的动物,有一个没有丈夫陪着的孕妇在听课,本来就已是值得一看再问了,更何况她还一脸的闪缩? “杜太太,这边来一块坐吧。”孕妇甲娇声娇气地叫着。杜太太的称谓本是安言无可奈何地加在学习资料卡上的名字,她还特意把杜淮的“淮”字改成“维”字。 “对啊对啊,你这阵还没见肚子呢,不过最辛苦的 反应可是过了,接下来这两三个月你就可以轻松些了。”孕妇乙连忙很有经验地教授着。 “也不一定哟,我有个朋友怀了孩子后一直呕至孩子出生耶。”孕妇丙可真不凑趣儿。 “这不算奇啦,我有一个朋友居然怀孕后还来月经哪。”孕妇丁语不惊人死不休。 “真会这样吗?”孕妇们睁大眼睛,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些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严重问题。 “那,那生出来的孩子正常吗?”孕妇丙立即追问。 “当然正常啦,这是各人的生理特点不同而已,没大关系啦。”孕妇丁目的达到了,不知笑得多开心。 安言讪讪一笑,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一步。未待准妈妈们回应,她已跨出门去,连小册子也不拿了。 略显急步地出了医院大门,扭头四望,马路上有不时来往的车子,行人倒是很少。精神一下松弛下来,安言微微呼了口气,慢慢朝回家的方向晃去。 不想坐车子,无意识地走走停停,仿佛在自我放逐般地虚耗着一些什么。一股灰尘扑面而来,轻轻地用手捂着嘴巴,感觉舒服了,身体却无法避免地被包藏在尘埃里。 远处奔驰而来的一辆白色跑车,四溅的污水沾在她雪白的裙子上,如一块无法正视的丑恶的疤痕。安言“啊”了一声,再看之时,车尾巴都看不清了。她低头拼命揉着裙子,污渍越发扩大了。突然想起那天在酒吧门外,他曾说过的话——我并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她何尝想?胸口微痛,想哭。她相信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歉意的。她更知道,他不是有心要伤害她的,只是从来没有想过结局会发展成这样而已。 他脸上的傲然与散漫,永远让她有着沉溺内里的感觉,就像被法力高强的神人吹了一口仙气,自此便认定了某一个眼神,某一刻悸动,某一段画面。因为太专注了,便不能摆脱已侵占着心灵的痛。 不知何时,灰色的天飘起了细雨。 安言缓缓撑起雨伞走进雨中,衣裙沾上薄薄的雨丝,像挂着一层迷离的绒毛。不舍得抹丢它,就这样慢慢地看着它融进缕缕棉丝,化成一片湿痕,在微微的风里,散发着淡淡的凄凉。 踏上天桥,望着对面仁立在雾霭中的钟楼,时光仿佛静止在僵硬的时针里,这给她一种缓慢平和的感觉,也因为这种感觉,安言叫停了顶着竹帽子的卖花村姑,买了两株香水百合。伴着优雅的香气继续前行。始终陪伴她的,有头上的嫩色的碎花伞,还有她肚里可怜的孩子。 钟楼敲起数声沉闷的提示。她抬手看着,六点了。 回家后,父母不在——他们到亲戚家喝喜酒了。是三姨妈嫁女儿。她本来是要去的,因为曾承诺过要当卿表姐的伴娘。然而,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实在没有勇气挺着日渐隆起的肚子面对所有的亲戚。 这阵子,安妈妈因为她的事也生了杜太太的气,人家几次约她也左推右搪,害得安言又好气又好笑——她要气杜淮就够了,却要忠厚老实的杜太太不时对着她长了一把的面孔,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倒更冤枉了。 把百合花插在花瓶里,安言缓缓走回卧室。挨坐在窗下的墙边,地上,滚了几个小猪头的抱枕,蓝色的,绿色的,黄色的,紫色的。没有红色。她不喜欢红色。 肚里的孩子动了一下,一阵温柔在心湖掠过,安言轻轻抚了抚肚子,眼眶里泛起莫名的酸痛。自从怀孕后,她总能轻易流泪,有时心里没有悲痛,脸颊却痒痒的,轻轻一摸,原来是泪。 日子仍然过着。没有任何的刺激,清淡得如同安言的心情。 这日傍晚,她发现爸爸早早地回到家里,一副愁眉的样子。开饭时,独不见哥哥的面,大概还留在厂里加班吧。 安妈妈在旁边瞅着问葫芦般的丈夫,“吃饭是福气耶,也提不起精神吗?” “别说吃饭,现在吃龙肉也没味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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