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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他的目光如同炯炯的火焰,缓缓握住她的手,"走出来吧,宝贝,无论以前有过什么,只要你想,就能把它忘记……"

  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双手一揽,把她拥入怀中。她有点僵硬,眼神闪现惊慌。韦诺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扶着她慢慢踱回房里。心中,却因为她刚才的反应,变得异常愉悦

  一连几天,只要韦诺有空便会牵着于蓝到园子。让她坐在池边的大岩石上折纸鹤。然后在旁谈天说地,口若悬河,大手也不忘用彩线吊穿着纸鹤。有一次,他突然灵感乍现,便冲进书房继续昨晚尚未完成的程式,并不时透过玻璃窗瞄一眼池边专心致志的小女人。

  一阵轻风吹过,拂落了于蓝旁边的一叠彩纸,有几张飘在池水里,晃晃荡荡地向残荷根靠去。她抬头,微张开小嘴,起身走向只有矮小围栏的水池边,弯身向彩纸抓去!

  彩纸越飘越远,她的腰身也越弯越下,直把站在二楼的韦诺吓得浑身冷汗!

  以最快速度冲下楼梯,狂奔到池塘之际。于蓝早已轻轻巧巧地坐回原处,而池面上确实还浮游着几张彩纸。

  嗯,果然还没变成笨猪头。韦诺略略放心,但心头还是紧紧的,总觉得还会发生些什么似的。之后,韦诺便吩咐阿芬,无论于蓝去哪儿都得寸步不离。

  这日,韦诺回公司处理业务。车子驶进中环之时,刘锐来电说十多天不见了方强,大概躲在家里种植霉菌。韦诺懒得废话,立即拨了方强手机。居然关机?外面阳光明媚,黄金时间,他关什么机?

  只得又再联络刘络,两人便一同到方强的公寓踩场。却奇异发现,冷漠男方强居然堕入情网而不自知,以自虐方式蓬头垢面躲在家里十多天。韦诺把方强抓到阳台,一边让他晒着太阳一边训话。刘锐则在旁煽风点火,两人一唱一和,招招正中冷漠男的死穴,最后要他嗫嚅地保证以后一切如常。

  韦诺自个儿一边驱车,一边想着方强的异样反应,心中百样滋味。大学三年时自己也谈过一次恋爱,纯纯的浪漫感觉,后来因为女孩全家移民瑞典,二人也就不了了之。当时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后来因为记挂着如何复仇与建业,一忙几年,对于爱情,竟然陌生得可以。

  想到这里,脑海突然浮现那张怯弱娇美的小脸。这段时间,他经常在于蓝面前自顾自地说话,发觉她有时会把目光定在手上的彩纸,却没有折叠的动作。似乎开始觉得困惑,不由自主地搜寻记忆,调整思绪。那一脸的专注看得他有些心痛,却甜蜜。

  嘴角微微扬起,轻轻哼上一首《深海》。

  寂寞的世界我从不依赖
  漫天尘埃对感情构成阻碍
  爱潜入一片蓝蓝深海在心深处摇摆
  你所有秘密我能解开
  就和我一样暗潮澎湃

  食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的边缘,车子驶入通往新界的高速公路。行至半路,便想着出门大半天了,得打电话回家问一问于蓝的情况,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没电。

  就在他驶进韦家大门之际,竟然看见志叔、陈叔和张伯慌慌张张地拼命搬抬着软垫铺满院侧门处的草地,不时站在草地上仰着头挥手大叫。韦诺一抬头,赫然看见三楼栏杆上坐着一抹粉白色的身影!是于蓝!韦诺吓得脸如土色,全身血液几至凝固!

  她脸朝外,一双小脚前前后后地摇摆在外面。时不时还左右交跷着,做出闲适惬意的动作!

  韦诺疯了似的直冲上三楼——偌大的阳台上站着被吓得全身乏力的梅婶和满脸泪痕的阿芬,两人猛吞着口水,也不敢劝得太大声,只怕她一个大动作,整个儿掉下楼去。直到见了韦诺,两人立即指着于蓝猛抽气掉泪,连话也说不出来。

  韦诺一边命令自己在最快速度里冷静下来,一边慢慢地移近于蓝的背影,眼眸沉着犀利,柔声低喃:"蓝蓝?天快黑了……起风了,一会就看不见那些漂亮的纸鹤了,我们……回房再折?"

  于蓝全神贯注地折着纸鹤,嘴角浅浅地微笑。双脚不时摇晃着,只差没唱着歌儿打着拍子。

  天色暗淡下来,风过,便多了些刺肉的寒意。在韦诺即将靠近于蓝之时,轻风撩起于蓝膝上的彩纸片,彩纸倏然飘散,顿时漫天纷扬的彩絮,上上下下的抖动着往侧边移去……于蓝睁大眼睛,用迟缓的动作要捉住跳动在眼前的那一张。纸片并不听话,依然向着西北方向浮移。于蓝向侧边倾身乱抓,嘴里发出慌乱的低叫,"纸,纸……"

  韦诺吓得肝胆俱裂,健实的双手伸前一搂……于蓝惊呼一声,已安然落人韦诺怀中。而那些该死的纸片,竟然转移了方向,朝栏杆外悠悠移去!天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她真的以为那些该死的纸鹤会飞来救她一命?

  他呻吟一声,紧搂着于蓝瘫坐在偌大的水蓝砖阳台上——大手兀自颤抖。望了怀中的于蓝,韦诺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想狠揍她一顿!但又不敢太霹凶相,只得用带着哭音的嗓音说:"坐得这么高,还笑得出来,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样摔下去……会死人!小东西;你实在太太过……折磨我了……"这果然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这话他死忍着没吐出来。

  于蓝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垂下眼帘,嘴角有点儿噘着。她有反应了!韦诺眼眸闪动,一把抱起她,大步下楼回房去了。

  进了卧室,他把于蓝放下。后者连忙轻退了一小步,垂着头,两手紧紧握着。韦诺叹了一口气,拖着她的手来到床边,轻轻按她坐下,然后蹲下身子,让她无所遁形地看着他。

  "我相信你有时是能领悟我所表达的意思的,也相信你的情况并不是十分严重,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明白不?只要你好起来,一切都会和以前有全然不同的面貌。我这样说,是因为决心要让你过得和以前不一样!不但觉得快乐,而且觉得安全,这是你最欠缺的。所以我会包容你的一切,但并不代表我能放任你去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明不明白?抑或你私自走上阳台,甚至坐在栏杆上,是想考验一个为了你的健康和安全而活得心力交瘁的男人?"

  语气是轻柔的,却夹带着摄人的威严——必须要让这小女人知道,她这样做,无论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只会强烈地惹怒他!

  说完后,他立起身子,又定定望了她一会,赫然转身离去。当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时,于蓝缩了缩肩头,抬起垂了半天的眼帘,心里空空的,突然觉得好想哭。

  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把心迷失在某个时段,身躯却遗留在现在。这些无法协调的思维让她混淆了白天和黑夜,幻象和现实的对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能听见韦诺在说话,只是有些模糊、有些不懂。

  她不思考,不注意周围的一切。但,只要他在身边说着话,她会感觉安然。有时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他沉稳的温柔的语调里,有一些让她觉得温暖安全的情愫……

  内心,有一种要努力注意他的言行举止的意欲,那似乎是一份带着希冀和不甘的心情。然而,她又经常会无意识地觉得冷,先是后背,然后是手,最后是脚。再慢慢地,全身濡湿……

  渐渐地,于蓝微歪着小脑袋,视线慢慢看向窗外,似乎开始努力搜索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一连两天,韦诺依时过来服侍她吃药,却没有在卧室里陪她闲坐、说话。连那张特地搬到卧室办公的书桌都搬走了。

  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了。于蓝开始茫然地望着半开的房门,一望就是半天。然后觉得有些坐卧不安,后来连纸鹤也不折了,开始努力思考韦诺为什么不再陪伴她。影像交汇重叠,脑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让她更显迷惘。

  直至第三天下午睡醒来,她呆呆瞪着天花板,拼凑着刚刚的鲜明的梦境,仿佛间,她明白过来——韦诺是因为她坐上栏杆的事生气了。

  那天,阿芬肚子痛去方便,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觉得喜欢三楼的阳台,便缓步登上。阳台上,是满目粉蓝色的瓷砖,秋阳浅照,风很轻、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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