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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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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猛然刺痛,于蓝抿了抿嘴,垂下苍白的小脸。 韦诺起身拍拍手,把刚刚换过泥的“黑珍珠”搬回架子上,然后一边往里面走去,一边扔下冷冷地自语:“真不知道一个成年人还这个模样,究竟是纯情还是造作?” 她身子一颤,深埋心底的创伤被猛然揭起,背部慢慢滋生一股飒飒的凉意,逐渐渗透全身,手和脚开始酸冷不堪。 自己从未对他多言半句,一天三餐更是样样做足,为何他还对她充满敌意? 韦诺又捧来另一盘“小束蝶”放在地上,眼尾觑了于蓝一眼,见她好像大受打击的样子,心中更觉奇怪有趣,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虽然我说的是实话,不过,真理总是不动听的——” 看出他对自己极为不屑,于蓝自卑莫名,只得便小声应道:“呃……我……” 韦诺用铲子把旧泥挑松,把兰花小心捧出,没再睬她。 半晌,于蓝再度鼓起勇气, “你……可不可以先……先帮我填了老,老鼠洞……再捉走鼻涕虫?” 韦诺挑眉——还有点勇气呢。细眼一眯,便见她小手紧扣着,似乎正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他的反应,眸子是没有胆量长时间注视他的,而那时不时偷瞄他的视线,略含恼意?惧意?抑或怯意? “真想我帮?当然可以!”韦诺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呃,真的啊……谢谢……”于蓝喜出望外,又觉得他不怎么坏了。 “但你得报答我!” “啊——报,报答?”她张大了小嘴。 他轻笑一声,转身走向门边拿过一只小水桶,“我今晚要吃肉,大块大块的,最好是红烧猪排,五香羊排,蜜汁牛仔骨,你可以任选一样报答我!” “噢——好——”她轻轻吁了口气。 “每餐都只弄一丁点小肉末,吃得我手软脚软的,老实说,我本来想过要告你克减佣人膳食的,既然见你有心改过,就算了——”见她依旧呆呆的,似乎想不到他会突然改变态度,便哼笑说:“走吧——不堵洞、捉虫了?” “是是……”于蓝怕他反悔似的拼命点头,然后小跑步跟在他后面。 油锅热了,于蓝把腌好的大块猪肉放在锅里煎。 “滋——”一声,油烟扑鼻,她吸了吸鼻子,想要弯身打喷嚏,张着小嘴半天打不出来,便强忍着酸劲专注瞄向锅里,飞快地把肉翻了个身子。 心底似乎一定要煮一块最美味的吉列猪扒。她当然不会去想为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他的碟子没剩下半点肉末的话,她会觉得……觉得怎么呢,她没有想下去。 蹑着脚退了二步瞄向饭厅的小钟,再把精心炮制的晚餐用碟子盛好,旁边还特意加了几片翠绿的菀茜。 韦诺迈人饭厅之时,阵阵残余的肉汁香味直扑脸而来。 他吸了吸鼻子,笔直朝厨房走去,捧着食物上楼的于蓝瞄见,毫不自觉地轻扬起嘴角。 半夜,于蓝自梦中惊醒,隔壁书房又传来阵阵轻微诡异的,似是物品相互撞击磨擦的声音——恐慌阵阵袭至,感觉后背濡湿一片,缩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走出房间?她绝对不敢。那么……颤抖着拿起电话……好半天才按准了韦诺房中的分机,电话通了好久仍然没有人接,恐慌随着“嘟嘟嘟”的延长急剧漫延,眼泪无声无息湿了整张小脸—— 因为亲人们的远离,因为长久以来对黑暗的恐惧,种种莫名的暗示再度滋生,仿佛隐匿多时的鬼魅正借助怪声悄然乍现。此时此际,她必须靠近一些真实存在的生命的气息,以缓和急速下降的体温。即使这个人对她极不友善,甚至讨厌她。 再响二声,电话就会自动切断。于蓝彻底绝望,手部无力垂下之时,话筒那边终于传来火得想杀人的声音。 “哪个?!” “啊……是我,蓝蓝……呜……” “半夜三更的你搞什么鬼!你不睡我可得睡!”语调不耐烦至极点。 “我好怕,你……你快来啊……求求你……”凄切可怜的音调传至耳膜,韦诺眉头一皱,停顿半刻,居然抬腿往于蓝房中走去。 房门一开,那个娇小的身影便直扑过来,死死搂着他的手臂,“有怪声……嚓嚓嚓的,好怕人……我吓死了……求你……别走……” 噢,他的身上有汗味和植物的味道,还有轻淡的烟味,一定是万宝路的牌子,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奇怪的刚阳气息。衬衣半胸裸露,胸肌极为健硕。黑暗中,感觉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复杂异常……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能够暂时接近他强壮温暖的气息,仿佛只需短短刹那,便可以消除她所有的不安和清冷…… 韦诺木然不动,复杂猜疑地盯着她把脸紧贴在他光裸的手臂上,然后缓缓吁了一口气……再一会,她半眯着眼,小嘴呵欠连连,搂着他的小手缓缓放开,然后像只小猫般缩回床上…… 韦诺顺势倚在门边,半眯着充满蔑视的眼盯向趴在床上半梦半醒的小女子,心中对她不顾廉耻的投怀送抱的举动不免猜疑——古古怪怪的,莫非摆出最柔弱的一面想引诱他注意?亦或,我的样子像金矿?要知道,于家的人都是“凤凰鸡无宝不落的”! 转身离去时,他故意用脚狠踢了一下门……小女子嘤咛一声,半眯着眼睛看看他呢喃道:“爸爸……”然后翻了一个身,发出像猫儿一样的咕噜声。 什么鬼话!把他当成于志成?韦诺铁青着脸看了看床上的小身影——刚才她扑上来,他及时捉着她的手臂,拇指和中指碰着了居然还剩下大半个指头。尚记得当年苏玉群丰腴娇美,于志成也是圆头圆脸的相貌,怎么生个女儿此般瘦弱? 思绪触及心底痛处,韦诺狠狠甩了甩头,大步往门外走去。 当年,八岁的韦诺蹲在二楼书房的窗下,悄悄掀起深绿色的窗帘,偷眼看向伸往家门的那条小路。家门前十丈左右有一处弯角,几十株尤加利树挤在一块儿,树和树之间的空隙紧密得只能够站两个侧着身子的人。 如此怪异的布置,听说是爸爸幼时的杰作。 小小的他望了望身后的小闹钟,才清晨五点,好早啊,为什么他总是这个时候就会醒来呢。对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的生理时钟,好像就被人上了法条一样,每天这个时候就会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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