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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桑晓的心微微一突,立在原地说:“你真……决定和妈妈说吗?”

  卫风顿住脚步,没有迎向她的视线,也没做声。

  苏雷瞅了他一眼,知道自己是时候要当一阵子“苏雷义工”了,便主动迈开步子走过来要拉她的手臂。“来来来,我们一块走——”

  “不要……”桑晓甩开他的手,眼珠子依然看着卫风。

  “搞什么哪。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走吧走吧——”苏雷拉着她就走。

  桑晓被苏雷拉行了几步,眼尾却瞄见卫风依然斜背着她站在原地,弥散在他周围的是一股冷漠与无情的气息。

  她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本来就是冷淡的性情,即使目光不与她接触也没有什么意思……除非,除非……是他对傍晚作出的承诺后悔了!

  她浑身一凉,随即用力甩掉苏雷的手,对着卫风的侧面冲口问:“你后悔了?!”

  卫风微一扭头,面孔被月下的桂花树影沾染成冷酷的黑白两色。他没有说话,桑晓的质问令他惭愧,却不想改变主意。

  默然之中,他听到桑晓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回头看她——明媚的月色从天空倾洒而下,再一次明显地突出桑晓正在成长的曲线!

  卫风迅速别开视线,他不想触及她的脸。除了忧伤与无奈,他觉得自己害怕陷入她完全外露的惊诧与悲伤之中……然而,胸腔里跳动的心灵,确实已经为了即将推翻只维系了二个小时的承诺而隐隐作痛。

  桑晓紧紧地盯着他,再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是的。”他终于回应。

  “为什么?”她的嗓音顿显沙哑。

  “不为什么——”

  “但……你……下午曾是那么坚决——”其实他当时已经不坚决了,她感觉得到的啊。

  “当时我没有考虑清楚。”

  “所以两小时后的你,告诉我后悔了……”颤抖的声音因为打击,完全跑了调。

  “我只是不想把误解扩大,对不起。”

  桑晓咬住嘴唇,紧紧地瞪着他,半晌,扭身朝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那背影,如同一只被同伴绝情戏弄因而怆惶逃脱的小兔子,

  卫风别过脸。月光之下,他看见自己的背影被拉得很长,一直延至天井西厢门前那棵脂胭梅树下,桑晓说过,这棵美丽的树是她在很多很多年前亲手种的,那时她亲手种了很多棵,可惜数天之后,其余的都无缘无故地萎谢了,怎么救都救不回来……

  苏雷目送着月下飞奔逃脱的桑晓,淡淡地说:

  “我明白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只是,你在说反悔的同时,有没有想过,你对她承诺的那一刻,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刻。同时,我也不得不提醒你,这属于变相的抛弃。”

  卫风原本已是铁青出脸色,此时更显难看,他一扭头,往自己的房中大步走去。

  “总之情惆怅就必定意凄凉喽!”苏雷耸耸肩,抬头望向天上一弦明月,无比叹息地说,

  “盼只盼老大你做了坏蛋后就不要后悔,否则赔率更大,死得更难看哪!”

  第二天一大早,卫风居然比勤劳的向擎更早钻进里屋用早点。侍弄一天三餐的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妈妈,会弄很多纳西族的餐点小食,苏雷常常迫着向挚用纳西语翻译说她是全世界最好手艺的厨娘,令老妈妈的脸笑得像朵花似的。

  苏雷一边吃早点,一边觑着卫风,嘴里却问向挚:“桑桑呢?怎么不见人了?”

  “不知道耶,今早没见她进来吃早点耶。”大灰熊可是那种吃就专心吃,干就专心干的人,所以才成就了这么宏伟的大号身形。

  苏雷“哦”了一声,又起劲地睨着卫风。

  “你看够了没有。”卫风瞪了他一眼,声线有些沙哑,明显是睡不够的样子。

  苏雷嘿嘿一笑,没说话。

  “耶,你在笑什么?”大灰熊有时又出奇地眼尖。

  “心情轻松,无牵无挂的时候就想笑!”

  大灰熊点点头,觉得苏雷笑得很有道理,便又继续埋头苦吃。

  这时,老妇人捧着一壶酥油茶进来。

  “老妈妈好!”苏雷用别扭得要命的纳西语向老人家问好。

  老妇人连忙微笑,还先斟了一碗酥油茶递给他。苏雷一边喝着一边瞄向卫风,察觉他的目光正飘向窗外的竹架子上,那儿挂着桑晓紫色的衣袍。

  苏雷便用脚踢了踢埋头苦吃的大灰熊,压着声音说:“快问问老妈妈桑桑到哪里去了!”

  向擎连忙缩脚,嘴里大叫:“你干吗踢我!”

  “叫你问就问啦,笨蛋!”

  “问了又怎么样?人家桑桑只喜欢粘着老大,又不喜欢粘着你,你知道了也没用。”

  卫风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苏雷咬着牙道:“大灰熊我警告你,你放聪明点儿就别顶我的嘴,否则……”

  向擎才不怕他,“否则怎么样?我是实话实说,犯法了?”

  苏雷一眯眼睛,阴着嘴说:“单是你要再塞一次那两个山洞,我就可以……嘿嘿……”

  向擎一窒,内心蓦然升起裤子也几乎被剥下来的塞山洞恐怖场面,堆满食物的腮帮子立即停止运动,因为嗓子要工作了,“你……你……你这只狐狸!”

  “形容得非常贴切!”苏雷皮笑肉不笑,“要知道,暗箭难防是我最欣赏的计谋之一。”

  向擎狠瞪了他一眼,勉强吞下满嘴的食物,才开口向老妈妈问话。老妇人回答说桑晓早早到厨房拿了两个羊肉糌粑,扭头就不知跑哪去了。向擎把纳西语翻译过来后,卫风眼帘一垂,默默地吃完面前的早点,转身向外面走去。

  往常的日子,桑晓天天吊在他的臂弯里又唱又跳,说这道那。今天他第一次独自闲逛,竟然心神不定,步履拖沓,连眼中美妙的景物都显得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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