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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为什么突然来了?明明已在舒城另建新宫,难道是他怀念自小居住的宫殿?还是他知道自己正在这里?

  不……不可能,当初她趁着宫人大量替换的机会,冒名进入明水宫,而且自愿去子勤殿当值,结果没人认出她,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明水宫呢?

  未央猜想他要来明水宫的原因,也不自主想起他的俊颜,想起以往与他在明水宫里的甜蜜回忆,还有他对她无情的欺骗……

  眸里不知怎地氤氲一片,当她伸手去擦,才发觉是泪。

  她惊讶不已,像是不知道自己竟还有眼泪可流……

  “卫央,是你回来了吗?”

  一个年老的声音突地响起,她立即收拾心绪,整整仪容,然后抱着兰花走进殿里。“是,是我回来了。”

  “你手中的……是兰花吗?”刘后望见她捧在怀里的花盆,目光一亮。

  “是的。”她上前,将兰花放在刘后眼前。“您不是说想看兰花吗?所以我去搬了一盆,让您可以养在殿里,天天都见着。”

  刘后见那兰花,目光盈泪般晶莹,像是回想起美好的往事。“我最喜欢的就是兰花了,以前宫里曾植满一座兰花园,是王上讨我开心的礼物……对了,元展他也喜欢兰花,那孩子特别喜欢兰花的香味……”

  想起儿子,刘后急问:“对了,元展去哪了?怎么不来看我,也不来看你?”

  她心一紧,却得展笑解释。“太子要治理国家呢,所以出城游历了,他要看看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每次患有疯症的刘后问起萧元展,她都这么回答,可怜如刘后,从来也不记得这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谎话。

  “对,我的儿子是太子,自然该为百姓奔波,这是应该的。”刘后闻言也开心了。“卫央,你别觉得寂寞,好好陪在母后身边,我们一起等元展回来吧?”

  未央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了,当初她来到东巽国,一是为了远远离开李重熙,一是放心不下明水宫里的刘后。

  毕竟她是自己姨母,是这世上除了哥哥,唯一与自己有血缘亲情之人,她身染疯症,又被独自留在明水宫,她自是不忍见她无依无恃。

  但她的不忍,其实也是为了李重熙。

  刘后以为李重熙害死儿子,而她不忍他被怨恨,总想做点事,要刘后不要那么恨他……

  即使自己明明也恨他,恨他连哥哥的命都可以狠心夺去,可是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依然选择回到东巽国,这个她曾经拥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她告诉自己是想逃离他,可心底还是无法真正放下,还是想抓住一些幸福的残影。

  她很傻,她知道,可就是没法变得冷酷,抹杀那么傻的自己,把有关他的一切全忘掉。

  刘后见她神情郁郁,以为她想念儿子,温柔地安慰她。“卫央别愁,等元展回来,母后会要他多陪陪你的。你们虽然刚刚成亲,但还是得赶紧繁衍子息,让我抱抱孙子,这才是他身为太子的重要事啊……”

  自从未央来到她身边陪伴,刘后的状况稳定许多,虽仍疯癫以为萧元展还活着,可至少不再做出伤害旁人的事,甚至还会关心他人了。

  未央抬眼,心暖地挤出笑容。“卫央知道了,再不会愁了。”

  然而当她看着刘后满足的笑容时,不免也会想着,若自己能如刘后一样疯癫,活在虚假幻想之地,应该也能跟刘后一般,无知地幸福。

  服侍了刘后午睡,七巧也将一封缄完整的信交给未央。“卫央,这是宫外刚捎来的信,你看看吧。”

  七巧是在李重熙称帝后入宫的宫女,比她早一步服侍刘后,自然没见过未央也不识得她,当初她想进宫时,也是七巧见她孤身一人,主动保荐自己入宫做事,半年来,她一直很照顾自己。

  “谢谢你,七巧。”她一见那字迹,便知是窦天琅所书,神情兴奋了起来。

  “你去房里慢慢看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七巧也知道寄信来的是她的亲人,总是留她安心看信。

  “谢谢你,七巧。”再次跟她道谢,未央便回到房里,谨慎地拆信阅读。

  未央,近来可好?

  哥哥很好,正在广都,听说华皇公主已有孕在身,广朝人人尽道,若公主将来诞下皇子,必能以其子之正统令天下归顺,想必到时,李重熙与北宫澈定有另一番天下争夺。

  想到此,哥哥便庆幸你已不在他身边,不必卷入这是是非非之中,若将来两虎相斗,或许可便能有机会重登王位,夺回南襄国。

  不过你知道,我其实不在乎那王位,如今哥哥的日子虽非养尊处优,却也过得十分惬意,唯念之人便是你,既然你当初决意不与哥哥同行,那么务必好好照顾自己,过些日子哥哥便会去见你,诚盼你我兄妹聚首之日……

  读完信,未央秀眉轻拧,她与哥哥数月前曾在东巽国见过一面,那时哥哥说有要事要前去广都,问她是否同行,是她拒绝了哥哥,说想留下来照顾刘后,如今哥哥一切平安,她理应放心,可莫名地又为另一事隐隐担忧……

  她明白,自己在乎的是李重熙。

  他已经称帝,是统治南广土及东巽、南襄两国疆域的唯一帝王,他终于完成为父报仇的宿愿,即便这中间他伤害自己,可听到他登基的消息,她真觉一切到此为止,天下再不会有争端了。

  没想到这竟只是短暂的平和,他与广朝未来的新帝还有交战的一天……想到此,她的心隐隐纠结,说不清是担心天下百姓,抑或是他。只要想起他,她的心底便像千般滋味都搅和一起,分不清对他到底是怨恨比较多,还是牵挂比较多……

  将信按在胸口,她只知道自己唯一祈求上苍的愿望,就是千万不要再让战争降临,不要再让任何人受伤。

  所有人都曾失去过所爱,各有伤痛,再不要新添更多仇恨了。

  无论是北宫澈或他、大广朝与南广朝,还是他跟她……

  李重熙驾临明水宫的那日,整座明水宫也焕然一新。

  胡长安早早便领着一群宫人跪在门口,等着圣驾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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