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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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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膝盖,呼延真的眼泪啪地落下。 背对着他,心里缠绕着万种滋味,开心、欢喜、恼怒、尴尬……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同时有这么多种情绪。 最终就只能化成晶莹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对不起……” 他轻轻地说着,重新握住呼延真的发,感觉好梦幻,恍若前生。 这些年来他想过无数次再见到她时该做什么。偷偷地从远方看着她时,他总想着要好好地抱抱她、好好地替她梳头,即使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曾有过的犹疑、担心原来都是多余的,原来他想要的就只这么简单。他想永远替她梳头。 多么希望他们不曾分别,多么希望她不曾吃过那些苦,只要一直一直当他的胖大福就好,但他无法改变过去的那一切。 “这么多年来,我心里总让个胖大福烙着、占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傻小子,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瞧见这月光,可听闻这雨声。想着她在哪里,有没有人陪在她身边,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像我那样宠着她。” 他低哑地诉说着,闲话家常般的口吻。“那些年我总以为你死了……他们告诉我,你死了……”他的手僵硬地停住,那痛楚依然清晰。 “可是我不肯相信,总告诉自己你还在,你一定还在的,要不然我所做的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你已经不在了,除了把那些人杀光为你复仇之外,我还有什么可做的?在南都,我之所以没有成为真正的鬼,唯一的理由就是你还在,我要为你留着……留着我自己。” 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束起,轻轻地从背后环抱住她,以自身所有的力量克制着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将脸深深地埋进她芳香的秀发里,眼泪不可抑遏地涌出。“呼延真,我好想你……” 近八年的时光长河终于被跨越,所有的思念融成了这深深的拥抱,破碎的呜咽逸出,呼延真再也无法按捺地转身投入他的怀抱,像个孩子似地放声大哭。 宫里的人居然也逃了大半,看来他还是太过心慈手软,显然他的可怕还比不上鬼,他们还不够怕他,居然还敢逃。果然不只手段要雷霆,心肺也得够狠厉才行;只不过稍稍放纵,他们就不晓得谁是主子了。 今夜永京百鬼夜行。他微微地勾起唇角,一抹讥诮的笑。 套着长长的雪色锦袍,他慢慢地穿过皇宫;今晚的风特别大,树影摇曳,那些奇怪的雾霭倒是被吹散不少。 随侍的小黄门早不知道逃去哪里了,白日里还肯安分,夜里却跑个精光,无论他如何叫喊都找不着人,好像他也成了鬼,在鬼域里踽踽夜行。 慢慢拖曳着袍子,枯瘦的手扶着墙,慢慢、慢慢地挪移着,如此哀艳颓美,如此动人心魄的颜色。 从乾坤宫到御牢,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他喘息着,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艳光更盛,英凛容颜透出几分诡美,御牢守卫见了他,吓得瞪大了眼珠子,呐呐地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俊帝……比鬼还要像鬼!浑身雪白,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忽明忽暗的烛光摇曳下活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美艳女鬼! “滚……”他嘶哑挥手,守卫们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飞也似地窜走! 咿啊一声拉开铁牢门,里头昏昏暗暗,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恶气。这牢里的人多半已经死绝了,还没死的也都奄奄一息,偶尔听见某种诡异的呻吟、呓语,像是在地狱。 以前这里好像没这么糟。以前他被关在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像地狱。 他默默想着,一层一层地拖过污黑地面,黏稠腐烂的气味让他更加举步维艰,他有点后悔了。 好像应该死在一个比较舒心快意的地方才好,至少明亮一点、芬芳些,没那么像地狱——反正他未来的日子都得待在那里了,依照他所犯下的罪刑,可能要待上好几百、好几千年吧。 好不容易走到御牢最深处了,墙上的烛火晦暗,但幸运的是那高高的墙上居然还开着半扇窗,皎洁月色透窗而入,伴随着玉堂春浓郁的香气,啊!他几乎满足了,上苍果然还是厚待他的。 牢房的门上只圈了一圈手指粗的铁链,没上锁,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角落里的纤细人影靠在墙上,苍白容颜半掩在黑暗中,但他还是看见了,看见那极致的美丽,教他的心跳总是失速,教他总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连铁石心肠也不能拒绝的绝美。 真傻。明明没有锁,只要推开门走出这里,外头就是一片自由的天地,守卫早领了他的旨意,只要喜公公能自己走出御牢,任何人都不许拦阻。但他就是不走。 顽固。无可名状的顽固。 走到他面前,小喜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凝视着他,如此明亮澄净,不染半丝尘埃。这双眼睛多么诛心,那么那么干净,教人恨到极点,教人忍不住要蹂躏他——他喘着,这条路真远,走了那么多年…… 半晌才终于缓过那口气,叹息似地开口:“嘉荇……死了。”兰七微笑着垂眸睨他,微微地弯起唇,泛起一丝诡美的笑。“龙心、龙行也死了。” 小喜的瞳孔慢慢地放大,在深深的黑暗里灿出光,极痛极痛地哀叫一声,那声音如此细微,几不可闻。 “你若不信,可以走出去问问,才死一天而已。”他说着,终于有些累了,慢慢倚着墙滑坐下来,胸口微微起伏着,闭上了眼睛,手里拎着的短剑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映着月色泛出幽微的光。 撒谎,只不过是他无数罪刑中最轻的一项;如果每个谎言都要剐他一刀,那他早就碎成千万片,早就万劫不复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 小喜在角落颤抖着,屈膝紧紧环抱住自己,死死地扣住双手。他不敢动,怕自己扑上去撕碎他,怕自己终于失去了本心,终于像他一样疯魔了。 “为什么?”兰七涩涩一笑,却没有回答。 为什么呢?他是可以说的呀,可以说因为兰壹的娘亲傅皇后是如何冷酷地在他面前活活溺死了他的母妃。 他可以说自己自幼以来因着母妃地位不如人,在宫内的种种不堪待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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