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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劳大叔,小女子感激不尽!”

  “姑娘头上的伤也该处理一下,不如你先跟内人去内屋梳洗一番。照顾病人最需要体力,姑娘若是累倒了,令兄可就无人可依靠了。”

  段柔无言地望着边承欢,她根本不想离开这里半步,但春樵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连她也病倒了,还有谁能照顾边大哥呢?

  春大婶儿领着她离开土屋,他跟春樵子就住在不远处。只见屋子周围绕着两亩薄田跟菜园子,屋后还养着几只鸡。

  深山中的小聚落规模并不大,一路走来只有几十户人家,那也就是陶源村全部的村民。救了他们的樵夫自称为“春樵子”,他们住在此地已有半甲子,一直过着耕田、读书、砍柴、织布无忧无虑的隐士生活。

  “咱这实在是个好地方,原先外面的纷纷扰扰都到不了这儿,直到前阵子朝廷开始征兵……唉,竟连咱这深山小村也没放过,眼下壮丁们多数都给拉走了,净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

  春大婶儿说着推开了木门,他们所住的屋子也是泥土砌成的,只是有人住的地方总是显得温暖舒适些。

  “你先坐坐,我去给你打水。”

  “谢谢大婶儿。”

  见她神情哀戚,春大婶儿不由得叹口气,“俗话说生死有命,你也别太伤心了,我相信你那口子会好起来的。”

  段柔楞楞地抬起脸,只见春大婶儿笑了笑,“怎么,大婶儿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会看不出来吗?你们是私奔的两口子吧?要是已经成了亲,你就不会叫他大哥,若真是你大哥,你也不会哀恸欲绝到这地步,大婶儿没猜错吧?”

  段柔惨然一笑,“大婶儿好眼力。”

  “小姑娘你叫啥名字?”

  “段柔。”

  春大婶儿笑了笑,上前替她解开一把纠缠不清的发。“柔儿,你多大年纪?”

  “十五了。”

  “呵呵呵呵,幸好,大婶儿还以为你只有十一、二岁哪!幸好已经十五了,也该懂事了,你有没有听人说过‘生死有命’这四个字?”

  段柔幽然叹口气。

  “大婶儿口拙不会安慰人,但古人说过的话总不会错的,‘生死有命’,咱们人怎么不愿意也违抗不了天老爷的意思,所以你也甭哭了,放宽心吧。”

  说得容易,这位大婶儿怎么会知道她内心的痛苦纠结。段柔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就好像你这把头发,”春大婶儿突然拿起铰子喀擦一声剪下她一把头发。“瞧,怎么解都解不开,就算用铰子剪断了,还是缠在一块儿,对不?”

  段柔心头一惊!望着那截断发,不知怎地,她觉得好悲伤,好似已经看到她跟边承欢的未来——这一路走来,他们始终没有明天,就算脱离了朝廷的控制又如何?他们依然没有明天。

  难道……她跟边承欢真的注定了无缘?

  迷糊中听到哭泣的声音,声音细细碎碎的十分悲伤,他试图挥手赶走那令他无法安眠的声音,但那声音却持续着不愿意停止,仿佛可以一直这样永不止息地哭下去。

  他轻易认出段柔的声音,那哭泣声如此哀伤,令人鼻酸,他想张口安慰,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喉咙如同被塞了把沙一般又干又痛。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火热痛楚的感觉蔓延全身,让他渴望着重新回到无知觉的黑暗中。

  “边大哥!你醒了!”

  烛光摇曳中,段柔的脸凑了过来,她满脸泪痕,一双水亮动人的眸子早已经哭得红肿。打从他们认识之后,她总是哭泣着,他原先恋上的笑容早已不复见。

  边承欢勉力伸出手轻触她的脸,冰凉的泪珠濡湿他滚烫的手,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干裂的唇立刻感到一阵刺痛。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段柔哭着以湿布轻沾他肿胀的唇,凝视着他浮肿变形的脸,眼泪再度不可遏抑地滚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边承欢开口却无声,他只能轻轻摇头,却立刻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人影模糊而且分裂,他几乎无法好好看,稍微移动身子便感到噁心欲呕。

  他快死了,他知道。

  思及此,他突然感到无比放松,既然都已经快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都已经快死了,难道还不能顺从自己的真心?

  闭上眼睛稍事歇息,耳畔听到段柔恐惧的呼唤声,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我不怪你……”终于能发出声音,他微笑。

  段柔被他的转变给吓坏了!边承欢不知道自己面色如土,肌肤肿胀渗血,目光虽然渐渐清明,但样子却比昏迷时还要糟糕上几倍。

  “我快死了。”他虚脱地笑。

  “不要……我不要你这么说!求求你好起来!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等你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依你!要我进宫、要我听话、要我做什么都成!求你!”

  “傻瓜……我死了,职责也就卸下了,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改名换姓,好好过日子……”

  “我不要!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任性。”边承欢惨然一笑,灰败的脸色让那笑容更显凄凉,看得段柔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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