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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自己所爱的不见得能相爱,可是往往自己并不爱的,却又对自己苦苦执着。

  人间的爱情无法定义,伤害便是如此无可避免地形成,却还要努力地想让别人好过一些。

  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断钟司的对错、糊涂与否,认真想想,自己又有多理智聪明呢?

  夜里,和童天杰坐在他的小工作室里,彼此都静默着,各怀心事。

  啜着杯半温的茶,聆听音乐,原本是件极为舒适的事,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似乎所有的心情都无法在这样的夜里沉淀,反而格外的清晰起来。

  他们之间是在恋爱吗?

  人的一生要思索多少次这样的问题?

  “我很高兴你能来。”他突然开口。

  凯波抬起头,有些羞涩地微笑:“而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

  童天杰理解地点点头,古凯波并非一般的城市女子,无法将自己轻易地开放出来,她的观念仍是保守的——

  这使她坐在他工作室之中的时刻变得珍贵。

  “听阿俐说,你和邵小姐是很多年的老友了?”

  “嗯,很多年,大概八年了吧。”他微微一笑,抬起眼:“天琪是个很特别的朋友,她每次回国都会来散播快乐,很少有女孩子像她那么开朗的。”

  邵天琪的确是个少见的女子,但他却没有选择她,为什么?

  同样的剧情不断上演,她有种不胜唏嘘的感觉,要到什么时候男人们才能真正看清自己身旁的一切?

  处在这之间,有时不免有种冷眼发现一切的冷漠和迷惑,是她多心?敏感?

  还是这些男人都真的太迟钝了?

  那么多的细节与情节在他们的生活当中,而他们却一再地忽略,只顾着追求心目中的女主角,可是很多时候,最抢眼、最引人注目的星星,并无法在自己的宇宙中驻足。

  这算不算是一种豁达?为了了解自己的冷漠与淡然——

  “想什么?”

  凯波叹息,望着大台北的夜色,夜凉如水,所有沸腾的情绪以一种冷冷的态度在心头翻搅,突然四周的一切变得如此清晰起来。

  可是,为什么正当以为自己明白地看清一切时,心里却无法抉择?

  这——就是爱情吗?

  “不知道,好多的事和情绪混淆在一起,突然觉得迷惘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明白自己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不由自主,她说出了实话。

  有些讶异地,他凝视着她,对她的话感到有些吃惊。

  如此沉静的女子,竟会如此剖析自己。

  而凯波,仿佛警觉自己正对着一个不甚熟悉的男子吐露心事似的,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只是——”

  “其实我也常常对自己的一切感到迷惘。”他轻声承认,打断她的尴尬:“所以很多时候不敢面对自己,去剖析一个并不了解的内在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且就算剖开了,也不见得能得到自己真正想知道的,有时候,血淋淋的答案比没有好太多,可是通常都是没有比较比较令人心安。”他淡淡一笑:“这样说也许有些逃避,可是我真的很不愿意去细想,宁可在音乐中平衡自己。”

  音乐里流泻出的乐曲是一支流行音乐的改编演奏曲,她细细聆听,有种窝心的感觉。

  几乎每个活在都会之中的人都会发生这样的问题,迷失了自我,不知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而每每谈起这个问题,总像拿把刀向着自己似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旦造成伤害会悔之莫及。

  害怕一种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和蠢蠢欲动的压力——

  再聪明些或再笨些,生活也就无所谓意义和追寻了,偏偏总卡在半天云,上下都不是,如此为难,竟只能蒙着自己的眼,说什么都不知道。

  凯波无奈地笑笑:“对不起,谈起很奇怪的问题了,这种话题即使是弗洛依德大师也要甘拜下风的,还是不谈为妙。”

  童天杰看着她,叹口气:“的确是不谈为妙,以前自己也会思索,但到了这个年纪,思索这些对我来说是艰辛了一些。”

  她轻笑:“说得老气横秋的,你已经年过半百了吗?还年轻呢。”

  “是啊,快三十的男人,生命已走了不止三分之一了,再去想那些问题只显示了我对我自己的不负责任。”

  啊,对了。

  她仿佛突然领悟到什么似的,负责任。

  每个人都该对自己负责的,不管过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心情,都不是能要求别人来替自己思考的。

  如果有迷惘,有不解,该去追求答案的依然是自己。

  没有谁能真的了解谁的寂寞,也没有谁真的能去负担谁的生活。

  她浅浅地笑了起来,该是她为她自己负责的时候了。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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