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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疑惑地打量着她;“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凌思苦笑,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第一次从机舱内仓皇而逃,即使是第一次值勤她也未曾如此失态。

  只是,真的好像。

  怎么会如此神似?过去的记忆汹涌而来,她必须紧紧咬住下唇,那过去的梦魇才不会在她的眼前飞舞讪笑。

  “凌思?你真的不要紧?”她仍不放心地扶着她坐下:“我看你一定是太累了,先休息一下,我去替你工作。”

  “我……”原想拒绝,却无法想象自己再去面对那张和凌芬那般神似的面孔。

  她溃然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珍出去之后,小机房内就只剩她一个人,空间却显得更加狭窄。

  关于过去的一切,凌芬的鬼魂在她的眼前飞舞起来,令她痛楚得几乎想要尖叫。

  “还不肯原谅我?”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仿佛仍可见到凌芬那双明亮炙热,却写着深切恨意的眼。

  那纠缠的过去,血脉相连却无情截断的过去。

  她的心理医生告诉她,“过去”不会回来纠缠你,除非是你自己不愿意让它过去。

  她当然明白,所有深奥的道理她都明白,但却学不来如何让自己痊愈。

  学不来如何遗忘——

  遗忘她那唯一挚爱的妹妹。

  遗忘她扼杀了自己的妹妹,扼杀了自己的事实。

  她打开门,轻风正半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零食,十分悠哉,一看到她回来,她立刻自沙发上跳起来:“阿敏,告诉你一个大消息。”

  “什么大消息?”

  “我恋爱了!”轻风忍不住大叫。

  她失笑:“小姐,你一年少说恋爱十二次,这也算大消息?”她走进客厅,伸伸懒腰坐上沙发,顺手开了瓶汽水。

  “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是真的恋爱了。”轻风跳上沙发,两眼发亮,幸福的神情洋溢在脸上:“我昨夜就是和他一起出去才忘了阿凯的。”

  “不错,总算还记得有阿凯这号人物。”

  “志敏!”

  她无奈地叹口气;“好吧,好吧,这次又是谁?”

  “罗庭威,你见过没有?他……”

  她一愣,轻风爱上的是今天下午才出现的罗庭威?

  “……真的很棒!”轻风神采飞扬地,仿佛真的已陷入情网不可自持。

  “那阿凯怎么办?”

  轻风顿时气馁:“我就知道你会问这句话。”

  “我只不过是提供事实。”阿敏摇摇头;“至少对他公平点,可别忘了你每一次失恋都是谁安慰你的。知道吗?过河拆桥是十分不智的,因为你会发现你得经常过同一座桥。”

  “阿敏,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轻风无奈地躺在沙发上:“我已经够头痛了。”

  “你会头痛才怪。”

  “当然会啊。”她双眼直视天花板,有些委屈地嚷:“我也不是那么恶劣的,只是……同情又不能当饭吃,我就是不能爱他嘛。”

  “的确不爱,不过却十分依赖。”

  “我……”她说不下去,因为阿敏的话切入核心,将她所有反驳的理由全堵死在喉间。

  阿敏朝她同情地笑了笑:“其实你自己心理也明白,这一二年你对他的依赖远超过任何人,真的完全没有爱的成分在吗?不要自欺欺人,如果你确定这次是真的打算安定下来,那么放了阿凯,不要再让他苦苦为你守侯了。”

  “我又没拦着他,不许他走。”她微弱而心虚地辩解。

  “可是你也从来没给他明确的承诺或拒绝,那是很残忍的。”

  “可是……”轻风犹豫而苦恼地思考着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感受:“我一直当他是好朋友,我不想失去他,如果拒绝他,那我不就一定要失去他了吗?现在这样的情况有什么不好?我并没有限制他什么,我只是……只是希望继续有他在身边。”

  阿敏摇头苦笑:“问题是在你身边做什么?当小厮照顾你?还是仍当个痴心汉?轻风,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天真的,不了解你的人会说你自私,因为你对他实在不公平。”

  “有那么糟糕吗?”她哀鸣地问。

  “恐怕有。”阿敏拍拍她的肩:“你自己决定吧。”

  欧阳轻风叹口气,原本高昂的情绪已经跌至谷底。

  怎么这么难呢?

  她从来不想玩弄谁或欺骗谁的感情。阿凯的心她也明白,大概全天下的人都明白,所以她没立刻致他于死地就成了千古罪人。

  可是——她做不到啊。

  瞧,多可笑,她没拿他当下酒菜,外人说他自私冷血,水性扬花;她若狠狠伤害他,外人又说她无情残酷,没有人性。

  哀叹一声,生活怎么这么难,若能像凌思那么潇洒就好了。

  管其他人怎么说呢,哭是她一个人哭,笑也是她一个人笑,生活毕竟是她自己的,只不过说来容易,做来可就难了。

  她视而不见地盯着电视看,觉得生活事实上和肥皂剧没什么两样。

  阿凯……她又叹息了,一个大大的三角形狠狠地敲击着她的脑神经。

  坐在梳妆台前,莫名的感到心乱,擦着保养品的手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她二十九岁了。

  岁月日日夜夜从指尖无声无息地流逝,为了生活而奔忙,几乎就这样过去。

  三年前和谷之瀚离了婚之后,生活就一直这样。无波无浪,仿佛禁锢着什么似的活着。

  那段婚姻维持了五年,大学还没毕业便嫁给了之瀚,没多久有了小怀,她便休学专心在家里照顾孩子。

  两个大孩子结婚已属不智,更别提紧随而来的小怀,那使生活更加艰难,但他们都没有怨恨。

  和之瀚分手相当平静,他们没有互相攻讦,互相憎恨,她甚至同意他可以在方便的时候带小怀住一段日子。

  双方的感情都在日复一日生活的煎熬下死伤殆尽,当时所有的爱情都已无力喘息,两个人只能含泪相对,无语问苍天,即使再持续下去,也只有彼此怨恨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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