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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飞鹰在路旁的一截树干坐了下来,点着一根烟,燃烧的烟头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好像天上小小的星星。他伸手张开他的手掌拦截住一抹月色。

  “你知道,爱对我来说就像这一抹月色,我深爱雪农,所以我只能一直张开我的手掌,这样我就能一直留住这一抹月色——只要我随着它移动。我也想紧紧握住,这样它就不会逃跑吧?但是我又很怕到时手掌中只会留下黑暗,就和原来一样,握住的只是一片黑暗。”

  沈刚倚在树干上,细细地数着天上稀少的星光。“想告诉我什么?你当了音乐家和导演之后就变得诗意起来了。”

  飞鹰轻笑:“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连手掌都不张开,那么你也只能看着月色落到别人的身上而永远也轮不到你。”

  “我知道。”

  “我不问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犹豫了十一年。你是雪农的大哥,也是我的,我了解秦家的一切,也许我将要说的话有些老生常谈,但我仍要告诉你:别让过去而阻碍了你的未来。”

  沈刚涩涩一笑:“说得像我从没试过似的,但是相信你也了解,有些事是无法遗忘或改变的。”

  “说得比我还陈腐。”飞鹰嗤道:“你的母亲去世了十多年,而我的父亲去世不到二年,我们都相当的遗憾——”

  “至少在他死前已得到你们的原谅,你们也原谅了他,而我并没有。”

  “你是在告诉我,你的母亲不希望你幸福?她不原谅你,你就没资格去追求幸福吗?”

  “……”

  飞鹰将烟弄熄,火光一闪之后,四周只留下淡淡的烟草味:“那你何必守在叶罗身边十余年?让彼此都痛苦是一件很卑鄙的事。”

  “你说什么?!”他微怒地开口,双手已紧握成拳。

  “别想说服我。你认为叶罗并不爱你,我的恋爱过程很精彩,我认得出什么是爱。如果她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你待在她的身边十多年。”

  “她付我薪水,我是她的佣人。”

  “哈!”他不屑地嗤道,语气与他的妻子如出一辙:“她为什么不去雇个保姆?那至少不会让服装界那些人有那么多话题可说!或许过去你照顾她,但当她有自力的能力之后为什么还留住你?若真想报恩就不该还让你做佣人的工作,而是把你供起来当成菩萨来膜拜!但她没有,十多年来连结婚都留着你,宁愿忍受别人的闲言闲语而和你同进同出,若不是我太了解你,我还真会当你是性无能!”

  在飞鹰那毫不客气的攻诘下,他无言以对,忍不住逼迫自己开始深思。

  这十多年来叶罗从没提过那些流言,他知道会有,却不曾真正面对——即使是面对林文豪的侮辱,她仍面不改色地坚持留下他——

  她知道他不会找不到工作,会说法国话的人不多,他会在外面的世界活得很好,并非老迈无用。

  这是不是也代表了一种感情?

  “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

  “因为我讨厌看到雪农每天长嘘短叹的,我更讨厌看到她为了你而每天茶饭不思,担心你没有幸福的未来,另外——”他滑稽地一阵傻笑:“她有宝宝了,那样对身体不好。”

  “真的?!”沈刚开心地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恭喜你们!”

  “谢谢!”他喜滋滋地回答,随即却长长地哀叹一声;“如果你再不加油你就惨了!”

  “怎么?”

  “你连雪农和雪航都应付不了了,我真不知道你如何去应付我的岳父,你的爸爸,他决定到台湾来了!”

  沈刚一阵僵硬。

  上回秦泰和夫妇到台湾来为了雪农和雪航的事忙得无暇去注意他,而这回——

  “你可以紧抱着过去的鬼魂不放,但我必须提醒你,未来的幸福就像月光一样,它是不等人的。”

  在将近一个月不断周旋在纪天扬和林文豪之间之后,叶罗感到自己全身的精力都已被压榨殆尽。

  现在的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不但是一场大闹剧,而且还是一出大悲剧。

  他们不断地追问爱与不爱,原谅与不原谅的问题,仿佛得不到答案就会失去生命的意义一样。

  对于这些,她甚至已经开始麻木,只想永远别再面对他们——永远!

  “叶罗。”文书小姐敲敲她开着的办公室门:“有你的访客。”

  “哦!”她掩面哀嚎一声:“不!别再来了!我快被逼疯了!”

  “是个女的。”

  “女的?”她放心地放下自己的手:“是谁?”

  “她说她叫Carol——”

  “Carol?!”她一惊站了起来:“她来做什么?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Carol高挑美艳的身影已端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好久不见了,叶。”

  她打量昔日艳光逼人的Carol,她瘦了一些,脸上的脂粉淡了,透出一股温婉的雍容和哀伤。

  她有些讶异,不到二个月前她们在表演会中相见,她仍不脱当年那些微的霸气和骄蛮,而今天再见到她,她似乎变成一个饱经风霜的妇人了!

  “好久不见,Carol。”

  一时之间二人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她们爱上同一个男人,却从未正面交锋过。

  她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相识了数年,曾经深深痛恨过对方,而她们却不曾在一起好好说过一次话。

  Carol有些地朝她微笑:“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我以为你一个月以前就走了。”她脱口而出,然后惊觉自己的失礼,只好歉然一笑:“别误会!”

  “不会的,我只是来祝你和Ten

  Yang幸福的。”她有些微的黯然,显示了她仍无法释然的心情。

  “为什么?你苦革爱他十多年!”

  Carol苦笑:“而他苦苦爱你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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