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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大当家是不是在家乡使了阴谋诡计,让百般不愿的凤凰不得不忍辱负重,屈就于乌鸦的淫威之下?

  “秃鹫寨”的马贼们心里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了,偏偏没胆问出口,就怕惹来大当家的不悦怒咆。

  愈是往上深入,慕淡幽就愈是惊奇。她发现“秃鹫寨”就像个小村落,所有房舍并未盖得简陋随意,反而一间间罗列整齐且洁净,甚至有圈养牲畜的围栏。若不明说,谁会猜得到这里就是恶名远播的“秃鹫寨”?

  “秃鹫寨”里不是只有正值壮年的男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连小孩都有,这又是一个教她惊奇的地方。女人好奇地偷瞄她,小孩则开心地又跑又跳,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他们与杀人不眨眼的马贼联想在一块儿,正如她也不认为子尧会滥杀无辜,恶意率众行抢一般。

  穿过两旁的屋舍,来到中间的主屋前,主屋只比其他屋舍大了些,一点儿也不富丽堂皇,厚实的砖块将主屋盖得十分朴实坚固。

  “现下所有房舍都住满了人,你就暂且住在这里吧。”在“秃鹫寨”里,所有人的住所都差不多,他实在拨不出更好的屋舍来让她居住,也不想让她跟其他人共挤一屋,想来想去,最适合安置她的地方便是他的住所了。

  “这里已经很好了。”倘若她想要享乐,根本就不会长途跋涉地来到大漠。

  跃下马背后,项子尧轻轻地将她环抱下马。

  项子尧对她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瞪大眼看着,加以印证白鹫的话,瞧大当家对她小心翼翼,宛如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就知道白鹅没骗人——这个美到让人看直了眼的女人果真是大当家的老相好!

  尤其这女人的一名老仆与丫鬟都已先行住进大当家那儿了,若不是大当家的老相好,随便丢到一间屋舍去便是,何必费心安排?

  “淡幽,你先进屋去,我和几个兄弟有事要商量,晚点再来。”项子尧交代着并拍了拍雷驰的背便转身离开,特意不表现出儿女情长的模样。

  雷驰习以为常地对慕淡幽撒娇一番,这才转身自己走到马厩去喝水、吃粮单。

  慕淡幽轻颔首,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对于周遭投来的好奇目光,她一律报以微笑,仿佛老被人盯着看,对她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姐,你回来了。”珊瑚打开门迎接慕淡幽。

  “嗯。祥叔呢?休息了吗?”慕淡幽走进洁净的室内,问。

  屋内的陈设非常简单,除了桌椅外便无其他,慕淡幽的眸光溜转过桌面与椅面,发现很整洁。

  “是,祥叔累了,在房里休息。”珊瑚关上门回话。

  “你打扫过了?”慕淡幽轻问。

  “不是,我一来就发现屋里很干净,已经有人打扫过了。”珊瑚摇头否认。

  “是吗?”慕淡幽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心头沉甸甸的。显然他的屋子有人特别帮他打扫,对方是谁?爱慕他的女人吗?他身边有女人示好的念头,使她感到不开心。

  “小姐,你要不要进内室休息一会儿?”

  “珊瑚,这儿你可有办法备好热水?”慕淡幽想先洗去满身沙尘。

  “没问题,小姐,我这就去帮你烧水,让你沐浴净身。”从小就跟在身边的珊瑚很了解她在想些什么,立即前去准备。

  珊瑚走后,慕淡幽的神情变得落寞。她的指尖扶过一桌一椅,想像这四年间当他待在这里时是怎样的情景,他是否也如她想他一般地想着她?

  先前两人的独处并未让他透露出为何坚持要留在大漠,他不肯跟她离开,也不肯讲明缘由,让她万分焦急。虽然没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可事实上,倘若她有能耐,早将他五花大绑地绑回京去了。

  但是,她不能那样对他。她太了解他的个性了,假如她真要祥叔将他五花大绑地绑回京去,往后他绝对不会再正眼瞧上她一眼,她承受不了那后果,所以只能忍,拚命地忍。

  她焦躁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思索着对子尧隐瞒真相是正确的做法吗?她是否该坦白告诉他,为何会迫切要求他离开大漠?他是否会听她的话?抑或是……会更加坚持留下?

  烦躁的步伐使得发丝在空中飞扬,这才发现刚才她太心喜于和子尧的再次见面,压根儿就忘了头发全都披泻而下,没有打理,而她竟就这样和他上“秃鹫寨”!她沮丧地呻吟了声,随即噤口,就怕被人发现她那不庄重的举止。

  从小到大,只要他们俩碰在一块儿,她就会忘了平日娘亲对她的教导,和他到处玩耍,两个人常常玩疯了,而她老早就忘了爹娘的叮咛。每当一想到过去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她都会止不住唇边的笑意。

  可是某一天,他突然留书出走,不说明原因,也未讲明归期,他和连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她所受到的打击绝对不比项家的任何一个人小。

  在他刚出走的那一段时日,她总是告诉自己,或许下一瞬间他就会咧着爽朗的笑容出现在窗外,或是躲在某根梁柱后,在她经过时突然跳出来吓唬她。

  但,她的期盼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落空。除了得知他会不定时地捎家书报平安之外,其余的她根本就一无所知。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寄信给她,并在信上附上了送她的手链,信上不过寥寥数字,说他很好、这条手链送她,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在收到他来信的那一天,她躲在绣房里痛哭流涕,一颗心疼得像被人狠狠掐住般,教她喘不过气来。她隐约知道他为何会离开——不管他们俩再怎么喜欢对方,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为此,她哭得声嘶力竭、悲伤欲绝。

  并不是说与她自小订了亲的子熙大哥不好,而是她对子熙大哥的感情一直是兄妹之情,因此不管子熙大哥如何优秀,在京城有多少未出阁的姑娘钦羡她的好运,能够拥有项子熙这么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好夫婿,可她却从不为此感到开心,因为她的心早给了另一个人,一个最后将成为她小叔的人。

  她很清楚该控制感情,爹娘也教诲她该将全副心神放在未来的夫婿身上,可她与年龄虚长她两岁的子尧从小一起玩到大,早就没有男女之防,别人当他们俩是兄妹之情,唯有他们自个儿心知肚明,这不是兄妹之情。早在他们未察觉时,对方便已悄然占据自己的心房。

  这是个无法说出来的秘密,他们也从未亲口告诉过对方,只想尽量偷得时间好好相处,结果他竟突然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当时,她觉得自己被他抛下了,他将她一人丢弃在京城,不再理会她,不想再见她,也不愿再让她见到他。

  被抛在京城的她无比伤心、食不知味,天天盼的是他能早日归来,结果他始终不肯回京,既然如此,就由她出发来寻他。

  今日的重逢,她感觉到有一部分的他和从前一样,他仍在乎她;有一部分的他则让她感到不确定,亦觉得陌生。这四年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该说,他下了什么样的决定?

  他的陌生与不确定令她感到惶惶不安、秀眉紧蹙,不断地在厅堂里来回走动,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要自己冷静下来。

  “慕淡幽,你最终要的到底是什么?”子尧永远留在身边?子尧永远爱着她?子尧从今而后再也不看其他女人一眼?还是子尧默默地守护着她?

  不!不是,全都不是!对于心底最私密的要求,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要他平安无事,就这么简单。”对!是她千辛万苦来到大漠寻他的理由。就是这样。其余的她别无所求,这就慕淡幽再次深吸了口气,灵灿灿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再怆隍不安。

  项子尧离开慕淡幽后,来到与众家兄弟聚头的议事厅,福将、白鹫、灰鹫早已各自跷着二郎腿,好不惬意地坐在里头。

  项子尧轻咳了声,宣告他的到来,在场的三人连忙起身迎接他。

  “大当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多陪陪老相好吗?”白鹫心情好地凑到跟前询问。男人嘛!遇到老相好自然要好好温存一番,大当家这么快就回来,不会是哪儿出了问题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项子尧没好气地白了白鹫一眼,再次想揍白鹫一顿,不过也再次忍住了。

  “慕姑娘是我在家乡时的邻居,并不是我的老相好。”事关淡幽的名节,他得为她维护,不容任何人污蔑她。

  “不错,慕姑娘是大当家的邻居。”连环跟着附和,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子尧与淡幽之间的纠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也深深同情着子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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