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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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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宇鸣颔首,沉默的抱着凤羽钗离开,行经无极身边时,他难舍的看着儿子良久,终于牙一咬,横下心,不再牵挂毅然离去。 这一生,他注定是要一再舍弃与他最亲近的人,先是最爱的女人;后是亲生的儿子。可知他的决定每回都会撕磨他的心房,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使一颗完全的心伤痕累累。 痛过再痛,那痛恐怕是会永无止尽持续下去。 “难道任向他将羽钗带走,不追吗?”凤母不悦的望着雷宇鸣远去的身影,实在不愿把女儿交给那人。 “随他去吧!”魏震钦摇摇头。 想羽钗若地下有知,身埋在魏家土地也不会开心到哪儿去,就让她开开心心的葬在雷家土地上吧。 “是啊!让他去吧,”凤父看得出雷宇鸣很爱羽钗,也不想再坚持下去,他们先前的坚持已使女儿失掉一段美好的姻缘,而今,她死了,他们就别再拿父母的身分来压她,再毁掉她另一小小的幸福。 “可是……”凤母犹觉不妥。 “别说了。回乡去吧!”凤父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地。 “也好。”凤母跟着起身。 两人行经抱着婴孩的丫鬟身边时,深深的看了婴儿一眼,然后才离开。 “爷……” “魏总管,我没事,麻烦你对外宣布夫人病死,择日下葬。”至少让他葬个空棺作作戏,反正外人也不会知道有休书这一事。 “是!” 魏震钦轻抚过先前让羽钗尸首躺过、犹带有血渍的白布上,心里有个声音直问他:为何没能尽到保护她的责任?从前所立下的誓言,而今是却狠狠的嘲笑他。 往事历历在目,时经二十五年,雷宇鸣依然守在凤羽钗身边,深信终有一天她会醒过来,所以他穷其毕生之力,抛弃尊严、散尽家财也要找到救醒她的方法。 那天,在抱她回雷府后,他赫然发现她仍存有一口气,赶忙要人找来神医文从之为她诊治,甚至下跪要求文从之想尽办法延续她的性命,文从之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深知骄傲如他,要他做出下跪的举动已是他最大的极限,医者父母心,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他的深情所折服,所以文从之总算是点头同意尽全力救她。 这些年来,他们寻求许多上好的药材,为的就是让她存有一口气,来延存她的生命,以便将来找到更好的药材,使她醒过来。 饶是她像个活死人殷沉睡,对雷宇呜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他相信,老天爷没将她自他身边夺走,即是要让他俩永远在一块儿。 外人都以为她死了,唯有他晓得,她没有,她仍是活得好好的,他可以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他甚至在她昏睡时,径自为她着嫁衣,抱着她拜天地,娶她为妻,夜夜拥她入睡,她所有的生理需求,皆由他一手照料,从不假于他人之手。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未曾倦怠过,始终是守在她身边,对她细语呢喃,对她说着生活上的大小事,以及无极的所有事。 为了能守着她,他不再出远门,放弃许多大好商机,在差点失去她之后,他方了解,人生中最重要的并非钱、权,而是爱。 可惜他觉醒得太晚,没能在二十多年前那一日告诉她,对她的深情挚爱,如果他说了,相信今晚的一切都会不一样,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罚他不敢正视对她的情爱。 他日日夜夜都不停的在悔恨当中,明明是深爱着她,为何没能守在她身边保护她?为何没能在外在流言攻击她时,挺身挡在她面前?为何明知他的做法会伤害到她,仍是不顾理智的做了。 她是被他害的!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这碗千年雪莲是最后的希望。”文从之的话使雷宇鸣自过往中清醒过来。 “嗯!”雷宇鸣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假如千年雪莲还没用的话,恐怕这世间再也没有良药可以救醒羽钗,她只能像个活死人毫无知觉的活着了。而他呢?在等待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无法救她醒来,他会变得如何? 呵!他简直是不教去想那后果,或许他会再次疯了!再次狂了!他不会再有活下去的×望,不如……不如抱着她放把火将雷府烧了,毁了所有一切,让两人同时葬身在炫丽的火光中,他会好过些。 至少死了之后,他就会见到她对他笑!对他哭!对他叫!她会变回有知觉的凤羽钗,不再是不动不语的木偶。 “我希望你能冷静些。”文从之看过太多次失去理性的他,第一次见面,即是他的疯狂,其间多年来反反覆覆的救治早磨去他的理性,在他心里,所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凤羽钗活过来,陪伴他度过接下来的岁月。 这样简单的愿望,他很乐意帮他实现,却碍于能力有限。 “冷静?我认为我够冷静了。”雷宇鸣扬唇轻笑,若他不冷静,早抱着她同沉大海中,不管独生子的死活。 “嗯!把这碗千年雪莲给她服下。”文从之递上汤碗。 雷宇鸣无言接下,以口就碗,含了一口药汁,喂食她喝下,在喂她的同时,他回想起多年来为她求药的情景,很苦,但他甘之如饴。 一口接一口,让她顺利服下药汁,终于一碗见底,他轻搂着她,顺手为她拨开颊上的发丝。 乌溜溜的青丝,加上未老的红颜,更显得他的憔悴苍老,岁月在她身上仿佛像停止了般,可到了他身上,竟有如比旁人快上一倍,使他比同年的人老得更快。 倘若她醒了,不知可否认出他来。 雷宇鸣和文从之两人都在等待,等待奇迹的出现,等了等,盼了盼,她却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连根手指都没动过。 雷宇鸣心死了,总算是接受她不会再醒来的事实,他呆愣地环抱着凤羽钗,脸上的失落教人见着也会替他感到难过。 “雷爷……”文从之已说不出安慰他的话来,算他江郎才尽,有负神医之名。 “别说了,我很清楚。”雷宇鸣抬手制止他再说话。 文从之噤口,长叹了口气,想他救了凤羽钗二十五年,结果所得到的竟还是相同,他要神医这个虚名有何用! “你请回吧!文大夫。” “雷爷,我希望你不要想不开哪!”文从之担心地望着他。 雷宇鸣不语,只是深情地抚着羽钗,文从之再看了雷宇鸣一眼,方挫败离开,他已没留下的必要了。 想不开?他怎会想不开,想不开的人从来就不是他,是羽钗!是她想不开,跳下楼的人,是她!不是他! “为何你不肯睁开眼来看看我?难道你还在恨我吗?”终于,他淌下眼泪,凄苦的问着永远不会回答他的凤羽钗。 “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但我不要你因为恨我、怨我就不愿醒来,求求你醒来,好吗?羽钗!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此刻的他早被积聚多年的相思折磨的形销骨立,镇日形同行尸走肉的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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