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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不,这是可以让衣姑娘醒过来的药,也可以暂时缓缓她体内剧毒流窜的速度,不至于马上就要了她的命。她身子骨弱,又不是习武之人,很难挨得过这奇毒的侵袭,在‘离去’前,她会非常痛苦。”风清先提醒他们要有心理准备。

  风清的提醒让两人心中皆是一凛,曾受过痛苦的冥剑渊记忆犹新,那痛足以摧毁人的心志,她是绝对承受不了的。想到她会遭受多大的痛苦,他的心就狠狠撕裂,恨恨地瞪着皇甫行。

  皇甫行的脸上不见一丝快意,风清的话同样在他心里发酵,他甚至不愿去想当她毒发时会有多痛苦,而这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笑不出来,完全感受不到快乐,反而是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层的悲伤。

  “我来喂她服下。”冥剑渊接过风清手中的汤碗,仰头灌下一大口汤药,就口餔喂昏迷的衣婳净喝。

  “住手!”他的动作过于迅速,皇甫行抢步上前欲阻止,一旁的贺淮生却眼明手快地挡着他,不让他有机会阻止冥剑渊。皇甫行为之气结,眼睁睁地看着他亲密地以口喂衣婳净,心如刀割。

  “你有妻有子,这事若传到尊夫人耳中,不大好。”贺淮生认为皇甫行与冥剑渊的恩怨够多了,不需再多添一桩,因此小声地提醒皇甫行注意自己的言行,毕竟他很在乎脸面,若他对衣婳净有过多的关怀一事传了出去,恐怕有损名声。

  冥剑渊温柔地喂衣婳净将汤药一口口饮尽后,万般不舍地将她搂在怀中,心,持续为她痛着。

  “放开她!”皇甫行命令道。

  “这房间被打烂了,该换间房让她好好静养。”她该待在靠他最近的地方,哪儿都不去。

  “我说放开她!”

  冥剑渊充耳不闻,步履稳健地抱起衣婳净离开。

  皇甫行看着冥剑渊抱衣婳净离开,痛苦地感受到她的再次离去。为何她总是不断的在离去?为何她待他不能像待冥剑渊一般?如果她肯给他一记真心的微笑,肯回头多看看他,肯像一个女人关怀着自己的男人般地关怀他,就算是虚情假意,他都甘之如饴。但……为何她就是不肯?

  只要她待他有待冥剑渊一半的好,只要她开口,任何事他都会为她办到,就算她想当皇后,他也会为她招兵买马,拚了命地打进皇宫,让她成为全天下女人羡慕的对象!但……为何她就是不肯?

  难道在她心中,他真不如冥剑渊?他真有那么差吗?

  冥剑渊怀抱着衣婳净,脸颊不舍地轻轻在她的嫩颊上厮磨着,这么个小小娇弱的身子,是如何背负起这许多苦难的?他好希望她在为家人着想时能多想想自己,也想想他,想想他这个爱她爱到无法自拔的蠢男人。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牺牲,也不是她的委曲求全,而是她能安然无恙、开开心心地站在他面前。他想念她灿烂的微笑,非常、非常的想念……

  冥剑渊将脸埋在她的颈际,泪水无声落下,不教人发现他正承受着椎心之痛,正因她而伤心落泪……

  衣婳净悠悠转醒,整个人仿佛三魂少了七魄般,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光是睁开眼就费了不少力气。她迷茫疲累地看着陌生的床顶,一时间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何会变得如此虚弱?

  “你醒了?”一直守着她的冥剑渊见她转醒,心下大喜。

  衣婳净怔怔的看着他又喜又急的表情,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立即焦急地瞧着他的脸。他的脸色不再苍白,已有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有些憔悴,可精神已比先前要好上太多,看来皇甫行遵守了承诺。她放心地对他嫣然一笑。

  “你现在觉得如何?”不晓得风清配的减轻疼痛的药有无效用,冥剑渊担忧她毒发时会痛不欲生。

  “我……很好。”回他话时喘着气,事实上她浑身都不舒服,而这不舒服不知该如何说明,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冷热交替兴许是毒发的症状,但不难熬,她认为自己可以熬得过。

  “我让风清再过来看看你。”冥剑渊还是不放心。

  “不用了……”皇甫行要的是一命换一命,就算有药可解她身上的毒,她也不能服下。

  “为何不用?”

  “……对不起。”

  “为何突然说对不起?”冥剑渊皱着眉看她。

  “你应当已经从皇甫大哥口中得知我中毒的始末了……若非皇甫大哥发现我的恶行……你……你就要死在我手中了……”她喘着气,困难地说道。这是她与皇甫行谈好的说词,就算用尽气力,就算疲累得想再合上眼好好休息,都得把话说完,否则皇甫行会再对冥剑渊不利的。

  他听着她傻气地把所有罪行都揽到自个儿身上,就和当年如出一辙。只是,当年他蠢得看不清隐藏于背后的真相,现在了解后,再听她所说的谎话,不禁令他心如刀割。

  “相信发现我是这样的人,你……你应该不会再感到讶异……你让我受了这么多苦,我予以回敬……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她累得合上眼皮,却又马上提起力气睁开眼,她担心这一合上眼,恐怕今生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所以她想趁着死去前多看他几眼,牢牢将他记在心坎上,永世不忘。

  冥剑渊悲伤地听她诋毁自己,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护他周全,而他为她做过什么?除了误会她、嘲讽她、不见她、遗弃她,他究竟为她做过什么?

  “我想……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可我怕……怕你会用其他方法来惩罚我,所以……便服下了相同的毒……我很快就会死去,算是偿还所有……欠你的……”她淡淡一笑,眼皮沉重地合上,旋即又惊惶地睁开凝望着他。

  她的脸色带着浓浓的死气,不再美若初初绽放的芙蓉,而是随时都会凋零。冥剑渊海听她说一句,心就宛如遭人以利刃划一下,一刀接一刀,刺得他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别再说了……”他的眼眶微湿,喉头像被石头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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