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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个人的情感与巩固家族一事比较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原以为人生就该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可是自遇见了冥剑渊后,却头一回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头一回知道她压根儿就不喜欢爹娘的安排。她义无反顾地爱上冥剑渊,不怕世人说她恬不知耻,她任性地爱着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作梦都没想到她的爱情会毁了他,也毁了自己。当可以选择只毁掉一方,保全另一方时,她做了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尽管结果会带来他的憎恨,厌恶,以及世人的怒骂,她都不会回头。

  “我怀疑你有心可以爱人?‘衣家庄’上下全都一个样,你们的双眼看见的全都是利益与权势,其余的都入不了你们的眼,也认为一文不值,好比我对你曾有过的爱恋,不是吗?”在他心底,“衣家庄”所有人全都贪图富贵,为了求得富贵,他们可以放弃自尊、抛弃一切,只求能不断往上攀爬。

  他们的行为看在他眼里既可笑、又可悲,但更可笑、更可悲的人却是他。他居然没能看清他们一家子的真面目,难道不可笑?不可悲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摇头否认,他的爱恋是深藏在她心中最珍贵的宝物,在她眼里并非一文不值,而是无价珍宝。

  “依你我熟识的程度,不觉再撒谎太可笑吗?”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再信她。

  “我不晓得你是因心中有愧,或者你也觊觎幽冥剑,所以才会想取回,但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观感。”他得提醒她,也提醒自己,不论她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她曾对他有过的伤害。

  幽冥剑对他意义重大,与幽冥剑谱同样重要,皆是父亲遗留给他的遗物,丢不得,而她对此事再清楚不过,因此他才会不住地揣测着她帮他取回幽冥剑的理由。毕竟,她曾动过贪念,趁他受伤时盗取幽冥剑谱,所以他无法信任她。

  “我并没想要让你改变对我的看法,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总之,她问心无隗。

  “好一句‘做该做的事’!你可真的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又是不该做的?”冥剑渊仰头大笑,觉得她的话好嘲讽。他这一笑,又引发体内的毒素流窜,唇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痕。

  “你又吐血了,快些躺下来休息吧!”看到他吐血,她慌了。

  “你在紧张吗?衣婳净,这不像你,你该开心的。”他不要她为他担心紧张,他不要她的虚情假意,这些他全不屑一顾。

  “我不可能会开心的。”她摇着头要扶他躺下。

  冥剑渊一把推开她,不愿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刚刚是逼不得已,不想让她看见血腥的画面,才会将她揽在胸前。现在仔细想想,他未免太多事,她看见了血腥画面又如何?感到难受又如何?他本来就不是要让她开心才带她走的,她愈是难过,他愈该开心不是吗?

  尽管冥剑渊中了毒,力道不如前,柔若无骨的衣婳净仍被他推了开,往旁跌。冥剑渊见她跌倒,伸出手要抓住她时,突地想到他从未打算过要温柔待她,他不要她误以为他对她仍然旧情难了,因此倏地缩回手,让地整个人跌趴在地。

  衣婳净磨破了手肘,痛得皱拧秀眉,却不痛呼出声。当她定眼一看,赫然发现原先出言威胁她的男人已死去,倒在地上,双眼圆瞪,像是在瞪着她似的!

  艳红喷溅的鲜血、无法瞑目的含恨双眼,构成了恐怖的画面,衣婳净吓得倒抽口凉气,整个人往另一方后退,拉开与死者间的距离,但身上雪白的衣衫却己染上点点鲜血,看起来颇触目惊心。

  看见她受惊的模样,冥剑渊心中无法涌现快感,她那惊惶的表情竟会敦他感到不舍,加上她的衣衫沾染到死者的鲜血,一瞬间,他竟以为那血是来自她身上,剧痛迅速爬上心口,教他恨不得马上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呵宠。

  但他忍住了,没那么做,更没出手拉她,仅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受到惊吓的表情。

  衣婳净惊魂未定,不敢再看向死者。先前她一度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也忘了冥剑渊曾经出手,直到现下亲眼所见,才确定此人已死去。

  “起来。”冥剑渊冷着声命令,受不了再见她饱受惊吓的脸孔。

  “他……他……”

  “死了。”

  衣婳净惊慌地看着他。这人死在这里,该怎么办?官府的人若来查问、带走他,该怎么办?她……她……她可有办法做出毁尸灭迹的事来?

  尽管吓坏了,她头一个考虑到的仍是他的安危。她不要他身陷囹圄,她要尽其所能地帮助他,即使出卖良心都在所不惜。

  “我……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她鼓起莫大的勇气道。

  “什么?”处理什么?冥剑渊皱眉看她。

  “你不会有事的。”她扬起僵硬的嘴角,试着扯出轻松的笑容,事实上她紧张得很,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但她得挺住,为了他,无论如何都得挺住。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有事?”看了眼地上的尸首,恍然大悟到她在说什么,心头居然涌现一股暖意,让他想笑。她真是傻得可以,竟然想来个毁尸灭迹吗?他不以为她做得到,可她的傻气却让他想到了她也曾傻傻地深爱着他……

  不!那是他以为的,并非事实。

  只是这一瞬间,她的影像再次和十六岁的她相重叠,使他产生错觉,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呵疼。

  “你起来,像他这种人渣杀他一个还算太少,不会有事的。”冥剑渊情不自禁地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白衣上的点点鲜血,委实刺目得很,想都没多想便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衣婳净一颤,为这许久不见的温柔,她低垂着眉,不让他发现眼底的感动与欢欣。

  “把你身上的衣衫脱下,暂时穿上我的外袍。”他命道,背过身去好让她换衫。

  “好。”她依顺他的命令,没有迟疑地褪下自己的衣衫,改穿上他的外袍。穿着他的外袍,像是被他紧紧拥在怀中般,教她俏颜羞红。

  冥剑渊厌恶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关长空,扯下桌巾以内力飘送出,覆盖在尸首上头,免得她又受到惊吓。

  他想象着纤弱的她要为他毁尸灭迹之事。光是尸体她就拖不动了,更遑论要毁尸灭迹。但,为何她肯为他如此牺牲?她尽可报官闹出事,如此便能逃离,不是吗?为何不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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