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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一愣,觉得有点儿委屈,语带哽咽,揪紧枕头舍不得放开。

  “好小气。我并不要你什么金银珠宝,不过就讨一只软枕而已,贵为王爷的人给不起吗?”

  “给不起吗?问得好。”他好气又好笑,将她扯离开来,长指扶起她小脸,大掌轻柔拍拍她嫣颊。

  “醒一醒,丽儿。看清楚,你一直以来睡得极好的软枕——是我的胸膛。”

  让琴神用天雷五十连轰也不过如此!

  方才一直扰得岑先丽睁不开眼的瞌睡虫,霎时全被轰出她脑门。

  梦醒后……美目眨呀眨,小脸烧呀烧,身子一寸寸往后挪移,她悄悄跳下床自动跪着认错。她真以为是作梦才敢那么放肆……

  “怎么会是王爷亲至……您不是公务繁重,无暇进内府吗?”

  怀中娇暖倏然消失,让伏怀风一时有些惆怅,握住空乏的拳头。

  “再忙也是白昼时。之前你伤重,老呓语着说难睡。头一日,我让人取来鸟羽被正要铺上,你一不小心倒在我身上,嚷嚷睡得舒服,我只掂着让你好好疗伤才是要紧,直到你熟睡后才敢移你身子回榻上。之后怕你睡不好,我便每一夜都来陪你,天明前才离开。”

  “可、可那侍女说王爷从没来过——”倏地住口,想起那时侍女表情确实挺古怪的。

  “在你房里过夜事关名节,我打赏她们全封了口。尔后见你烧退好转许多,我就不再每夜过来。这阵子是真的极忙才没现身。听闻你要出府,我便抽空赶来问仔细。”其实是方才侍卫一通报,他便放下一切公务赶了过来,生怕没拦下她。

  他促狭一笑。“如何?你还要讨枕头吗?”

  她螓首垂得极低,只能猛摇,身躯微颤,默然不敢吭半句。

  脑中飞快回想,她方才半梦半醒之间,到底还同他说了多少不该说的事?

  听她始终不答,伏怀风也敛起玩笑,离了床,拄着柺杖一步步往门外缓步走去。

  她忙起身要扶,他才听她一道动静便挥手制止她。

  “府中我行动无虞。”他伫足门边,回头勾唇轻笑。“我没法让你带走软枕,若你还想讨的话就留下来,迟早有机会好好枕着它。”

  岑先丽脑海中近乎一片惨白。天雷好像又在狂劈了。

  “丽儿,要讨的话,没人只讨枕头套子,得连这里头放的东西一并拿去。而我,绝不认为我给不起。”他倨傲地抬起下颔,反手以拇指比了比胸口心窝处。

  “至于我肯不肯给……丽儿,一切全凭交情。”他神秘地扯扯唇角,语气微冷,仅留下一句骇人的谜题:“而你……究竟以为咱们交情如何?”

  他一声声丽儿,唤得她俏颜灼红心跳急遽,几乎抽疼。

  明知不该多想,却又克制不住。

  王爷……该不会……与她有相同的感觉?除了同情,除了怜惜,除了歉疚,是不是还有别的?可是她若大胆地揣测下去——这、这太不像话了呀!

  她当着他的面直嚷嚷不想留在王府作客想离开,怕是惹他不悦了。

  次日一早,伏怀风便派人传话,若是爱当奴婢侍候人,今后就无须再作客,要有饭吃就得干活,命她搬到西侧一等丫鬟用的单人房。

  又传令说他决定天天回内府过夜,她第一件工作便是与侍女总管带着一票侍女赶着布置许久未用的王爷寝房。

  他还摆架子威吓说若他睡不好,所有人就得去外头值夜不准睡。

  “姑娘到底做了什么让王爷动怒?王爷向来好脾气,从不为难下人,连坐惩处这种事更不曾有。这还是头一遭呢。”侍女总管李大娘直嘀咕不停。

  “喏,姑娘快瞧瞧这桌椅布幔王爷喜不喜欢。不行的话,咱们快换。”

  美眸瞪着宽敞的偌大房间。“我……我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诸位不是该比我清楚?”她认识的只有阿藤。阿藤喜欢穹苍为幕绿茵为蓆,由明月星子伴随入梦,她总不能让王爷睡回荒郊野外吧?或者……她抬眸看着屋顶认真地想——打穿它?

  “王爷从不挑剔,不代表他真喜欢。”李大娘叹了气。“王爷近来操烦,夜不安枕,三更睡四更起,就算他不交代,咱们也要想法子尽点心意。就全靠您了。”

  “靠、靠我?”她结舌,一时无语。她算哪根葱啊!

  “您是王爷第一位带回府里的姑娘,惹王爷不快的也是您,自然是您负责让他息怒。好好干活,大伙今夜是否能安枕全指望丽儿姑娘了。”

  午膳时,不再有专人送膳,岑先丽只能跟着侍女们一起吃大锅饭。

  但她并不引以为忤。难得能像在燕家时一样,环绕着热闹人声,就算没插嘴说话,光听她们聊府内趣事,比起孤单一个人用膳,她反而觉得踏实多了。

  听着听着,她忽然意识到一事,忙向其他人打听起他平日生活。

  直至深夜,伏怀风总算听完令人头疼的繁琐军情,绷着脸拄着柺杖穿过曲折长廊;他回内府时总会摒退侍从不让人扶,他信任底下人忠心,即使眼盲后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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