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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你干嘛?”她声音也高了。

  房凌光双拳就要落下,他多想击碎这女人桌上的玻璃,戳破那张脸上虚伪的无辜。但在那一霎间,那张小脸清晰浮现,一双澄澈的眼平静无畏,好像在对他说:不要对人这样。

  他狠狠把拳止住,没有碰到桌面;优年瞪着他,脸色有些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不用吼的,而是一字一字挤出来:“你威胁小不点?”

  优年不必猜也知道他指的是谁,感到不可思议,居然连这个傲气火爆男人也买那女孩的账!她是如何玩弄NOW!的两大黄金单身汉于股掌之间?

  莫名的愤懑在胸口堵着,优年昂头。“你以为你是谁?闯进人家办公室大吵大闹!这里是我的电视台!你信不信我让你明天上新闻?!”

  若不是脑中那个小小的身影,房凌光已经掐住眼前这条毒蛇的脖子且将她揪起。他生平没对女人真正动过手,但这姓优的真他妈的让他想破例!

  “来啊!”他必须把双手塞进裤袋里才能止住挥拳的欲望,出口的声音像在磨刀:“你以为我像小不点那样好威胁?我恨不得现在就上新闻,让全世界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败类!”

  优年抿紧嘴,面容扭曲。门口传来怯怯的一声,助理半探出头小声问:“优姐,有没有事?”

  “出去!把门给我带上!”优年尖声叫道,门立刻被关上。

  那种视下属如无物的态度是如此熟悉,像有什么东西将房凌光敲醒。他以前就是这种丑态吗?被小不点抓到才终于意识过来。他仗着自己的地位、职务'脾气,将内心的不满迁怒到别人身上。小不点是第一个敢告诉他“停”的人。

  他将双手抽出,后退一步,与优年拉开距离,头脑清晰了起来,体内的怒火转成决心。

  “优年,你听好了。你做过的事,每一件都会留下痕迹,你怎么抵赖也没有用,因为那些痕迹是留在你心上的。我本来是要来为小不点砸烂你的办公室、把你拖出去当众自首,我也绝对做得到。但我忽然明白小不点不会希望我这么做……你好好想一想吧!”

  他甩门离去,留下优年僵立原地,紧握的双拳不住颤抖。

  ***

  优年很想请假,但是不服输的个性让她自问:请假干嘛?不病不痛的,又是新闻热档期,昨天直播还火起来,上头要她“乘胜追击”,她突然躲起来干嘛?

  她恨恨地把桌上的企划案推开,助理的声音从通话器传来:“优主播,昨天那位……呃……襄知……呃,先生?他想见您。”

  本来总叫她优姐的助理,现在声音里都有些兴奋的发颤,优年倏然起身。襄知来找她?

  “叫她进来。”

  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表情,优年看见襄知却止不住吃惊,对方不是单独一人,手上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才大约六、七岁吧,唇红齿白的,像襄知一样漂亮。小男孩眼睛却很严肃,直直盯着她瞧。

  本来听到襄知这两字,心头冒上酸涩的汽泡,又恨又怒又嫉妒又有些不甘心,现在忽然多了一双稚气却清明的眼睛,让她什么话都卡在喉中。“你这是……”

  襄知却只是微微一笑。小男孩放开手,直接向优年走来,她差点后退一步;男孩绕过她,来到墙上挂的一幅现代油画下。

  晦涩的底图是黑色与棕色的层叠,半似地下隧道,又像浑沌的梦魇,右上方有一团火,被黑暗衬得鲜血般惊人,左下方是三个大小不一的汽泡,似乎在与火焰远远对峙。

  小男孩头抬得老高,看了足足二十秒。优年想质问的话几次都出不了口。小男孩终于转头看了襄知一眼,襄知像是立刻明白,走过去把小男孩抱高。小男孩低头,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几枝粉笔,接下来就直接往画画上去。

  “你干什么?!”优年吃惊不小,抢上来要阻止,小男孩已经把那火焰画了一圈。

  优年伸出的手生生打住。小男孩的动作快得惊人,几笔就画出一个汽泡,立体而真实,居然跟右下角的汽泡一模一样;那汽泡把火焰给包围住了,密密实实,可怕的火焰立时变成梦境,似乎只要吹破汽泡,火焰便会消失不见。

  仅仅是白色与蓝色的粉笔,竟能有油画的质感,小男孩画得专注,优年看呆了。

  小男孩一收手,襄知便放他下地;他把粉笔放回口袋,低头看着自己白白蓝蓝的小手指,好看的眉蹙起来。

  优年不自觉从桌上抽一张面纸给他,小男孩接过朝她一笑。“好看。”

  优年又呆,这“好看”是说她还是说画?

  家族里小孩不少,自己访问过的更是多不胜数,不晓得为什么,她不知该对这男孩怎么反应。

  思绪在转,明白这一定是“安心”来的孩子;但知道是一回事,面对面却无法把“有病”或“有问题”的标签与这小男孩连结在一起。

  “什么……好看?”优年发现自己在问。

  “节目。”

  优年又是一愕,是说她主持的节目,还是……昨天的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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