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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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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仍是陌生的脸孔。她对男人的长相从无研究,所以无法加以评估,什么发型、轮廓、身高、比例、体型……在她来说都毫无高下之别,琐碎如同今天的云量、湿度和风速。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只有三个字——不认识。 “嗨。”她回了一句就别开眼光,继续吃她的。 眼前的人却仍杵着,动也没动。 好吧,这罗马磁砖的地板又不是她铺的,没权利赶人家,所以她大方地任他站着。 “方小姐您好。”过了十几秒,陌生人终于开口了。 咦!认识她呀?恣然再努力研究了一下那张脸。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那张嘴正有礼地微笑着。这实在不是充分的信息,她还是认不出来。 “您好。对不起,您是……”她有自我介绍过吗?刚才和谁打过招呼,她早忘了。 青艳总说她对事比对人有兴趣,所以才很少注意到男人,恐怕只有当男人做出什么叛离常理的事,才会引起她的注意,甚至欣赏。 总之,凡人都没希望啦! 恣然才不敢苟同。青艳的男人论,至少要打个五折。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持续地礼貌微笑,是那种商场上标准的世故男人,她真的是过目就忘啊。 他伸出手来,她只好站起身来回握。他的手平稳而温暖,包裹住她的。 “我姓渊。”他简单地说。 有点奇怪喔,他有什么理由不说全名吗?恣然把刚才冠在他头上的“标准”两字在心里划掉。 “渊先生。” 就算这男人不算标准了,她的兴趣仍在海平面下拉不起来。既然他没有多说的意愿,她点点头就开始转身,准备走回buffet桌去进行补给。食物比男人有趣太多了。 “人生是从摆脱一切规则以后才开始的。” 她半转的身子定住了,眉头也皱起来。 他在说什么啊?怎么突然跑出这样一句?而这一句话,又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 她转回身来,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心里则在转啊转——人生是从摆脱一切规则以后才开始的?说得真好耶!她举双手赞同——但他干嘛没事冒出这一句?掉书袋也不是这么掉的吧? 喃,是尼采的名言吗?不对;梭罗有点反社会,可能是他说的…… “你是真不记得了。”他摇头,仍带着那种温和如春风的微笑,高三全校辩论大赛,主题是‘人生有目的吗?’你狠狠打败我这个辩论社社长,却又拒绝入社,记得吗?” “喔,是你。” 她指着他,人是有模糊的印象了,但……呃……名字还是记不起来。 “渊平。” 他微笑加深,甚至含着打趣的意味,明显地知道她在回忆之路上仍是个路痴。 “渊平。” 她合作地点头。原来那是她自己的话嘛!难怪听起来有点熟。好佩服自己,随口说说都像世界名言,还让人记得这么清楚。 不对—— “你不会是一直记恨到现在吧?” 他嘴角弧度不变,但她开始怀疑他是在忍笑。 “不,我当然是服输了,不然也不会三顾茅庐邀你入社。” 她一挥手,“什么茅庐啊!你没事就跑到我们班上来,害我被死党烦了好久,以为我终于开窍了,这能怪我避贵社而远之吗?” “开窍?”他有礼地询问:“那你开了吗?” 她眨眨眼。咦!什么意思?那么温文的微笑、平静的口气,怎么出口的是这么……诡异的话? 他不可能是在跟她调情吧?怎么也看不出来啊。 那一定是取笑了。她不怀好意地也邪笑了一下。要拌嘴她最行了,以前她能打败他,现在难道会输? “渊先生,别说是七窍了,我全身上下没一窍能让男人通的,大概天生残疾啦!” 他脸色不变,连眼也不眨,硬是把她这带色的话给接下来了。 “这样的你都能让人叹服的话,哪天如果顿悟了,一定很不得了。” 喔,以赞美回应讥讽?还不带任何颜色?果然高明! “谢谢,不过听说人快死的时候,就会豁然开朗,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嘛!所以我还是慢慢等的好,最好等到百年大寿,再来顿悟开窍也不迟。” 她连孔老夫子的话都照样扭曲,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他终于笑出声来,嘴角非常迷人,她看得却皱起眉。 这个男人果然不大标准。自己辨识人的能力什么时候变差了? 他明明是世故、矫柔造作、一百句话中勉强有几个字是真心的、商场上圆滑如蛇的那类人种之一,不是吗? 放眼厅内数十个男人,哪个不是这样?成功就有成功的代价,通常代价是不可能再忠于自我。 听青艳说,这是成功中小企业奖的年度聚会,而且这票人比在大公司里居高职的人更拼命,也更可怕——其实青艳的用词是更高明——因为他们都不愿听命于人,非要自己当老板。 当老板就高明吗?恣然从来没这种野心。当老板是要发号施令、还是要赚更多钱?这两者她都兴趣缺缺。 这个渊平,当然也是那种一心想往上爬,而且非要爬到别人头上的人了。但他笑得真心而爽朗,让她很是意外。 “你一点也没有变。”他轻声说。 她不知道他以前怎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所以没办法响应一声:你也是。她耸耸肩,算是不置可否。没变总比变差好。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他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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