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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恨你!”古圣渊笑,好像她说了什么可笑的事。“若真只有恨你,我又何必为今天这场婚宴大费周章呢……严格说来,如果不是仇恨纠缠,以我们之间的门户悬殊,应该是连面都不可能见到,因为你的出身背景太丢人,父亲是个垃圾渣滓,母亲是婊子出身,这样的结合居然能生出一个纯净无邪的女儿,这该说是物极必反吧!

  极其的轻蔑,一刀一刀凌割她的身心,因为那侮辱的口吻是真的轻视她。好痛、好病的感觉……

  可怕的往事历历在目。她怎么会忘了?怎么能忘了当初的她,根本是他的傀儡工具,任他摆弄,任他欺凌,践踏她的自尊,把她的感情撕成碎片!

  “我……以为只要付出真心,对方……也会有真诚……我以为努力就会有收获……我有好多的以为……”她颤难成声的念着当初绝望时对他说过的话。

  “你……为复仇而娶我……为复仇夺走我最后……的希望……”当时的奶妈早已手术失败而死,她无能见到那最后一面。

  “就只是因为……你认定我是凶手……乔万崇的女儿,认定……我是仇人之女……”她痛然的闭上眼。

  回忆能割人呀!每一幕都活生生的割开她,直教她鲜血淋漓,残忍的真相再一次撕裂她!

  忽然一阵风拂开了书房内半掩的落地大窗,她不禁颤睁着眸,彷佛见到一身粉白礼服的自己,走出落地窗,正踏上栏杆,幽立在白雪纷飞中,最后在众人惊喊中毅然跳下!

  “啊——”哀号至极的悲呜,乔皖握紧着拳,转身冲出。

  当年的她面对崩毁的世界,绝望的人性,选择了跳楼自尽!

  永远难以忘记那种由心生出的剧痛,扎根般狰狞的贯穿她,冲出了宅子,来到了后院,竟见到的是雪地里的自己,全身礼服被树枝划裂,喉咙更被树枝重创,浓浓的鲜血染了满地红艳,一个透明清冽的金发妇人在她身旁,看着重伤的她神情悲痛。

  纵然只见过相片里的爱丽薇儿、纵然只听过人们口中描述的爱丽薇儿,她不曾在梦里见过这生死相隔却为她流连尘世受苦十八年的人,第一次,在回忆中见到了不惜魂飞魄散也要守护她到底的人……

  “……妈妈……”她哑然唤出。见到那金发人儿因不能碰触到自己,而悲然落泪,乔皖捂着胸口亦感悲然。

  躺在雪地里的她,抬起手对着当时她以为是死神的金发女子,想说话,血呛于喉咙激涌而出,看得金发人儿明明已如一缕魂魄般的透明,却比雪更透苍白。

  “夫人……请您替我对老天爷说……”抖着唇瓣,她耗尽力气抬起手想摸到金发人儿,断续的颤动无声的请求。“一定要让我……魂飞魄散,永远的死亡……不要有来生、不要……有感觉、无……忧无喜、无哀无……乐……记得……帮我跟老天爷说……”随着她合上的眼,手无力的落至雪地上。

  “可柔……我的女儿……你是妈妈……最重要的宝贝呀……”

  金发人儿哀恸的哽泣,当时传不到她的内心,而今听着那心碎的呼喊,乔皖的心也跟着揉碎了。

  “妈妈……妈妈……”双掌压着唇,泪眼朦胧,只觉得心肠全绞拧的好紧、好病。

  当泪滑落,画面不再,站在她眼前的是那俊挺肃穆的身影。

  纵然无言,看着那对幽凝的灰瞳,她抿着唇,悲痛和愤怒的泪水几乎再次模糊她的视线。

  “说话呀……”她声音轻缓而哀哽。“当年你说我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我给你……你说呀——继续说你那满篇谎言呀!”

  古圣渊敛眉,随又仰首深深长叹。

  “当年……我哭着、不惜跪着求你时……”激动的泪随着她哽咽的声滑落。“你心中……是什么想法呢?得意还是高兴?终于报仇了!”

  他定然看着她,戚深的表情,令人难以看透。

  可柔愤然上前,举起手,用尽每一分力怒捶他。“你是个这么烂——这么烂的男人——我恨你——我好恨你——”她嘶吼,恨极的声与力,撼动那堵结实的胸膛。

  古圣渊只是沈闭着眸,任她狂打发泄。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残忍——这么无情——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如此待我……你好狠呀!”打到力竭的她,几乎痛哭的瘫靠到他身上。

  “皖皖……”古圣渊充满痛苦的唤,想拥住她。

  “不要叫这个名字!”她切齿的推开他。“不要叫这个受你蹂躏欺骗的名字,那是你别在我身上的羞辱!”

  羞辱!他们之间的过去,对她而言,剩下的仅是羞辱,胸口像有绳索正在绞紧般。

  “对你的伤害与亏欠,我做的太多,就算你想杀我,都是我罪该如此,但是,都请你别否决一件事,当年我对你的感情付出了真心,我真的爱你。”

  “爱。”她忽大笑,几近歇斯底里。“我当然相信你爱我,只是你的爱比不过你的仇恨,当你的爱遇上了仇恨,我相信你的爱最后会做出的选择是牺牲,牺牲你的感情、牺牲我的付出,等到一切挽回不来,你再继续忏悔、悲痛,够了!”

  “不会、不再有了!”古圣渊握住她的双肩。“没有仇恨了,我不会再让你感到痛苦,我会拿我后半生来弥补你心中一切的痛——”

  “我心中的痛就是有你的存在!”她愤叱,对着他僵硬的面庞,冷笑道:“你明白吗?我恨不得自己可以一刀一刀凌割你,只可惜我不能,因为这么做将让我一辈子摆脱不掉你的阴霾。”

  她要伤他,就像当年他对她一样,而她明白怎么样能伤他彻底。

  “说清楚。”古圣渊面色沈重。

  “我们已成过去,以后我会努力学习遗忘,忘了这一切。”

  “遗忘!”他失笑,不愿相信,这比她的恨更令他椎心。“你要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曾经共有的一切,你打算放弃这段婚姻!”

  “我们有过这段婚姻吗?它的形成是命运的作弄,只是一场可笑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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