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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出门后,在车上,戴岩静对着后视镜检查仪容,很云淡风轻地讲——“我说过我爸是公务员……他是教育部长……”

  “你说什么?!”郑仁凯大叫。

  “他热爱文学跟历史,所以如果他吃饭时开始跟你聊诗词啦、孔孟啦,你要是答不出来没关系,点头听就好了,不要有压力喔。”×!最好是不会有压力,他国文能力超差的。

  戴岩静继续云淡风轻说:“我妈是企业顾问,还是知名的时间管理专家,所以要是她有点控制狂的问你对人生目标啦、职业生涯计划啦,你要是不想回答,就想办法转移话题,或干脆请教她有什么建议……”郑仁凯听到这里,已经冷汗涔涔,心思大乱。

  “戴岩静,你真的是他们的小孩吗?”

  “要不要我背唐诗三百苢给你听?还是跟我讨论一下中上阶层的管理者对时间管理的速效观念?关于行动程度还是任务授权的理论?”

  “不用。”他好虚弱。“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哦?”

  “跟你爸妈吃完饭,我还能活着跟你回家吗?”

  “哈哈哈。”戴岩静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不但会活着出来,还会有一顿烧肉吃,我请客。”

  “已经吃完饭了干么还去吃烧肉?”

  “相信我,吃完你会很饿,很想吃烧肉。”

  “为什么?!”这逻辑很怪。

  “因为我妈是生机饮食狂热分子,今晚你会认识到所有无油烟的素食健康料理……”车身不小心歪了一下,驾驶人受到很大打击。

  人生——充满考验啊!

  尾声

  这天午夜,在戴岩静家。

  戴岩静听见声响,一过来,发现身边躺着的人不在床上,客厅传来脚步声,她悄悄下床,走进客厅。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郑仁凯梦游。

  他站在阳台前,像在凝视什么地看着屋外的树木,然后他转身,眼睛睁开,但眼色宁静,好像置身在另一世界。他走到沙发坐下,坐一会儿,又走到餐桌前晃荡,又回到电视柜前,他恍惚地到处走,像游荡着不知归处的游魂。

  戴岩静悄悄地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不吭声地,慢慢牵着他,领他往卧房,把他拉到床上,让他躺下来。

  他躺好了以后,岩静侧身,按着他,握着他的手。

  他躺平,大概觉得很安全,闭上眼,继续睡了。

  戴岩静微笑,偎着他,也睡了。

  戴岩静想,她不会告诉他,他梦游了。

  反正,她已经知道怎么对待梦游症患者,她看过很多书,查过很多专业资料,在她决心跟郑仁凯交往,决定爱他时,她做好各种功课。

  关于家暴儿的心理状态,关于梦游症的正确对待。

  所以她不担心,她知道发现他梦游时,不要喊他,不要吓他,只要平静沉默地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带他回床上。

  戴岩静抱着他,大腿跨在他腿上。

  戴岩静微笑。

  这个男人不完美,但……我爱他。

  后记

  现在是阳光热情,烧烫烫的七月了。

  这是燕子筑巢育儿的季节,走在公寓骑楼下方,常可以听见幼燕发出争食的啾声,有时坐在路旁的家常咖味馆外,也能看见燕子在屋檐忙碌的穿梭来回,带着翅膀刚长好的幼燕,练习飞翔。

  我觉得燕群的世界好单纯(但可能,那是因为我非燕子),它们练习飞翔练习觅食练着本能地活下去,时常我啜着冰饮,瞧得滋滋有味。

  有时我走在一间间公寓一楼的骑楼底,数着筑在檐上的燕巢,我看见某些屋主,心地真好,会做个木板架,将燕巢稳稳地固定在上头。这些燕巢养育了无数燕子。一年一年,燕子们来这儿下蛋一蛋,养育儿女,很快地,又一家家地飞去了远方,空下鸟巢。来年,又来了新的燕子,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在七月之前,就是梅雨季节。

  那时候,常有午后霹雷大雷雨。那些雨像跟谁有仇似地,打呀打地怒击大地。闪电轰隆,乌云密布,每每午后狠狠地被吓过一轮,可是到了近晚时,云散去,雨收工,又一副太平样。可城市闹淹水,马路已湿得看不见地标。

  在那样连着好几日的大雷雨后,会发现阳台的植物狂野地抽长起来,蔓延茁壮。看似粗野的雷雨季,查看农民历的话,会发现是农村不能缺少的雨,这雨季,令土地湿润丰沃,溢润作物,使它们开始疯狂生长,而后教农人丰收。

  在几场大雨中,大地默默培育未来将熟的果实。

  但也有挺不住而夭折的,于是在丰收前,必先经历一些折损的阵痛。

  三十八岁,算不算生命中丰收的季节?

  是的,我三十八岁了,依然无儿女,依然爱自由,有几个知音,几家热衷的咖啡厅。我仍然乐于在书中故事里,分享我爱的去处。虽然,我也清楚,爱隐私的我逐渐随着书籍出版的增加,暴露自已在城市里的行踪。

  我想我是矛盾的,一方面讨厌隐私曝光,一方面又热衷分享私心爱着的那些,然后又安慰自己地想着,没关系,我只是个写故事的,又不是大明星,不会被认出来的。

  也许,人本来就是矛盾的,一方面渴望当明星,发光发热;一方面又渴望是无名小卒,保有着不为人知的爽度。

  我在这世间,并没有越活越爽朗,反而越活越糊涂,对人间世事,是非对错,爱恨情仇,对应上是越来越浑沌。我想,也许这是我越来越懂得谦卑,愿意放弃爱臆测的脑子,开始练习对人事物不再自大地妄想揣测,不再确定地认知一切,我开始觉得能爽快说一声“我不知道”,也是很酷的。

  我不知道,关于真爱。

  我不知道,关于真正的慈悲。

  我不知道,那个人、那个官,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不知道,结婚好还是不结婚好,有儿女好还是没儿女佳,单身好还是有伴侣好。

  我不知道,未来如何。

  可是我知道,放弃一些自我设限,放掉一些对己对人的批判,每多放掉一些,我就觉得自己更丰富一点,这是我近来体认到的趣事。

  经历好一阵子的写作低潮,终于在这本书的书写过程中,又找回当初写爱情小说的热情,祝福你们阅读快乐,然后,每一位,都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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