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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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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无聊,但这么看着,心情竟变得宁定平和,身下温暖的石头像沉默的朋友,暖暖地、温柔地承接她。 那骚动的浪花虽然凶猛,却像竭力地洗去什么。海天一色是深浅不同的黑,与后方无尽延伸的滨海公路遥遥相对。 天地彷佛只剩下他们俩,四周黑影幢幢,那边随山势起伏的是蓝白相间的路灯,它们一朵又一朵亮起,锭放在夜色里。 这里没有人说话,唯有浪涛声。 原来……这就是基隆的夜色,原来她新买的家,离海岸这么近。 当景色都看遍,夏莼美不得不看向自己。当她这样无所事事地静静躺着,混乱的心情沉淀后竟也清明起来,终于可以理智地消化白天的事。 她想起刘心蕾说的那些话…… 你要真的爱他,才不会计较他跟我上床。真的爱,是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就算康胜斌跟我上床又怎样?真爱他,他跟我快乐一下有什么好计较的?说到底你就是爱得不够深,才会这样就闹分手…… 是这样吗? 就像刘心蕾说的,是她不够爱,是她不够包容? 你以为咖啡厅赚钱都是你的功劳吧? 足他把光环让给你,让你可以尽兴发挥,严格说起来,是他成就你。 他成就我? 夏莼美回想当初为什么会开咖啡厅。 大学时,妈妈热衷节食,每餐都计较热量,家里餐桌太冷清,常常只有一大盆生菜沙拉,于是她变得极度热爱美食,吃腻外食就自己做,自己带便当去学校。 某天她掀开便当盖,同学康胜斌闻香而来,央求着要吃一口,吃完一口又一口,索性坐下赖着不走。 “我都不知道炒豆干可以这么好吃!”他次次称赞,不论她做什么他都赞赏。 “Oh My God!这什么?” “咸蛋豆腐。” “超下饭的,唔唔唔,这个太赞了!我妈很早就死了,我最喜欢吃这种家常菜。你听着,”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有煮菜的天赋,你将来一定要当厨师。刚好我很喜欢喝咖啡,将来想开店,我们可以合作,一起开一间有美味饭菜和好喝咖啡的店……” 她被鼓舞,从此有共同目标,他们一起规划、一起努力,做什么都在一起。 是的,没有康胜斌,就没有“夏天咖啡厅”,也许也就没有厨师夏莼美。 夏莼美闭上眼,泪水淌落。 手机里的报复文还没发,她已经后悔了。 她要报复什么呢?是她爱过的人、爱过的店,曾带给她愉快和憧憬,就算给不了祝福,也不必破坏吧?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的心境太高尚,她做不到,她承认愤怒时的自己很卑鄙,满脑子想的是我不快乐,所以你们也不能快乐,还丑陋地渴望我不好过,你们也要下地狱。 告别一段恋情,究竟要代谢多少眼泪和情绪?又该烧去多少理智?还要剜出多少彼此的缺点和隐藏的卑鄙? 受伤了、愤慨了,就会忘却当初曾有过的美丽。曾经,他们也彼此扶持、耳鬓厮呐、拥被缠绵,如今竟然走到这一步,恨不得拔刀相向,杀个你死我活? 冷静后想想,这多愚蠢、多荒谬,又多么累人。 夏莼美胆战心惊。庆幸还没发文控诉,还没做出令自己汗颜又懊悔的事。 这一刻,她握紧的拳头松开,紧绷的身心柔软,她决定放下,愿意放手。 这么一想,心情反而轻松了,纠结的心也舒坦开来,默默淌下的泪是终于看开的泪,就连凶猛的浪声也变得像摇篮曲,而背后温暖的石头是舒服的床,她慵懒地沉没,敞开心房晒月亮,蒸发心中的黑暗。 当她放下仇恨,也就不再焦虑,渐渐听不见浪声,取而代之是自己的鼾声。 她安心地睡着了,还是这阵子难得的深眠。 那边,一只鱼儿咬住鱼饵,张峻赫立刻拉动钓竿,用力一扯,取下鲭鱼。 后来,他不钓鱼了,开始研究某人的睡相。他双手托脸,蹲在夏莼美身旁,见她蜷如虾,枕在左臂上,鼾声绵长。 突然,她的手机哔哔两声,萤幕闪烁着充电符号。 晚上七点,张峻赫要回去了,该摇醒她吗? 但看她睡容太安详……唔,让她睡吧,睡饱了自然会醒。 张峻赫收拾钓竿,跃下石头,离开了。 *** 圆月被涌来的乌云淹没,空气开始弥漫着湿气。 夏莼美因为感觉到寒意而醒来,茫然四顾,只看见无境的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猛地站起,一阵痛意袭来,忘了脚踝有伤。 她往后瞧,成群的消波块和成片黑暗的山,但人呢? 她拾起手机,萤幕黑成一片。没电了。 她心想完蛋了,这下该喊破喉咙、努力召唤远方的渔夫来救她,还是凭着伤脚,勇敢爬过消波块奔到马路上求助? 她呆立在石上,孤立无援,欲哭无泪。 对了,张峻赫呢? 他真够狠,把她扔在这,反正她死跷跷也跟他无关吧?可恶,要走也不喊一声。 夏藏美双手握拳,向夜空怒吼:“张峻赫,你王八蛋——” “干么?” 她僵住。 他还在?他没走? 张峻赫从下方石堆间的缝隙探出身来看向她。“你骂我王八蛋?” 她用力咳,脸胀红。“我以为你走了……你在干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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