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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她没用,半小时会面时间,她都忙着哭泣,受到太大惊吓。无法相信离开时还好好一个人,再见面,会这么憔悴衰败地躺在一堆仪器里,死亡氛围,弥漫在他阴暗的面容。

  当巫玛亚忙着震惊啜泣,柯芬琪以流利的英文和护士谈庞震宇的进展,她面色凝重,转述护士的话给巫玛亚听——

  “之前动手术,他能撑过十三小时让医生慢慢把肿瘤挖干净,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因为手术时间太长,并发肺炎,控制后又一直沈睡,没有醒来。前天安排电脑断层扫描,也没发现手术失败。”

  “那为什么他还不醒过来?”

  “今天他们又做了第二次电脑断层扫描,”柯芬琪面色凝重。“发现脑部有积水,脑压太高,明天还要再做一次手术,做脑水导引,把脑中的积水,从肚子引出去……看能不能改善……医生说目前能做的只有这样了……本来这个手术的风险就很高,一开始大家就有心理准备……”

  还要再动手术?都这样了还能再手术吗?巫玛亚心烦意乱。

  护士过来暗示他们该离开了。

  巫玛亚俯到庞震宇耳边,握住他一只手,说:“我来陪你了,加油。”

  “时间到了。”柯芬琪拉她走。

  “等一下。”巫玛亚不走,忽将她额头印在庞震宇额头上,贴紧着。“我给你我的能量……包括你之前给我的能量,一起通通还给你,你很有力量了,你一定要撑过来,我需要你,我一直很爱你……”

  他没有回应,只有电子仪器闪烁着他的心跳频率。

  巫玛亚在医院附近的旅馆住下,想把握每次会面时间,进加护病房陪庞震宇。纽约飘雪了,这里什么街,地址门牌几号?一堆英文字,巫玛亚全不瞭,她英文烂,都听柯芬琪安排。没想到第一次出国,竟是为生离死别。

  深夜,了无睡意,她倚在落地窗前,瞅着长街,路灯莹莹,晒着羽毛般的雪片……多美,多浪漫。她看一对对情人相搂或牵手走过,边看着,边淌泪。这么美的街道,多想也跟庞震宇牵手走过。他们不曾约会,比较亲密时,也是分开前夕。

  明天手术会顺利吗?他能不能撑过去?

  一想到庞震宇可能永远不会醒,她的心,就像被人挖掉了,好慌。

  受不了漫无目的胡想,她从行李箱摸出筊杯,想问神。在这么茫然无助时,可笑也罢,愚蠢也行,她只想有答案。

  她问:“庞震宇明天手术,能不能活下来?能的话,请给我圣筊。”

  掷筊,黑檀筊杯跌地上,反弹几圈,怒筊。

  巫玛亚跪坐在地,瞪着筊杯。拾回,合目,再问:“求求你们,什么神都好,是不是可以让庞震宇度过难关,让他活下来,就算会有什么后遗症也没关系,我会照顾他,只要让他活下来,可以吗?”

  掷筊,怒筊。

  巫玛亚呼吸困难,颤抖着,再拾回,再恳求,像强迫症,不断更改询问方式,只求有个圣筊。

  见鬼了,掷筊六次,全怒筊。最后,她气愤地将筊杯往墙上砸,扑到床上号啕大哭。

  没有神!筊都不准!这世上没有神,神不会那么冷血!

  巫玛亚崩溃痛哭,蜷缩在床,哭得像小婴孩。她恨透了,跟上天抱怨,内心满是愤怒的OS——

  我巫玛亚一出生訧没妈妈,无所谓。祢们还给我个爱酗酒会接人的老爸,无所谓。我们家又很穷,无所谓!我没钱升学,一早就出社会赚钱很辛苦,无所谓!我一直没恋爱,直到上个月,才和庞震宇有感情,现在祢们又让他变这样,祢们会不会对我巫冯亚太残忍?太不公平了?!过分,我又没作奸犯科,我又没干坏事,为什么祢们要这样整我?

  为什么每次我一拉风,一感到很幸福很得意时,祢们就要让我跌跤?!

  可恶!巫玛亚槌床,踹被。

  “啊~~”她挫败怒吼,一不小心,跌落床下。撞疼脑子,晕眩,瞪着天花板。

  好,脑子撞坏好了,省得伤心,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

  “去你的王八神!”巫玛亚骂神,不怕神,这样的神她不爱,太冷血。

  她咆完,懒懒翻过身,将筊杯拾回,沈思了会儿,最后一次掷筊。这回,她跟神谈条件,她跟神商量,就好像平日工作,和各路人马商量。对,神也是可以商量的。

  她说:“好吧,如果我跪着为他祈祷,求祢们求到明天三点他进手术房,祢们这些神,是不是愿意让他度过难关?让他活下来陪我?可以吗?可以的话给我圣筊。”

  掷筊,筊杯翻了几圈,是怒筊,但有一筊晃得太厉害,最后一刻突然翻转,变一正一反的圣筊。

  允了,神允了!

  她哭了,又笑了。跟神谈条件,真荒谬,太可笑了,可是……她愿意愚蠢跟可笑,只要他活下来。

  人到没路的时候,仿徨无依,就算神鬼,也愿意去信。该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办呢?现在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愿意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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