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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小提琴的弦都生锈了,还记得拉琴的手势,却忘了合弦怎么按,哪个音符在哪个位置,我忘了。又不敢用弓去拉弦,怕一碰,生锈的弦就要断了啊,只好搁在那儿,偶尔拿出来,怀念一下我的小学时光。

  这时我又记起了,在我还未加入音乐班,在我还不懂得适应小学生活时,每次午休,我都跑去一楼楼梯间,胖胖的校友伯伯住那儿,他养了一只叫玛丽的狗。

  玛丽很美丽,黄黄肥肥的,一叫它,它就躺平露肚。我就会蹲在地上一直给它搔痒,它会乐得扭来扭去,还眯起眼,仿佛在对我笑。

  玛丽的眼睛是黑色的,校友伯伯的头发是白的。校友伯伯每次都问我:“怎么不去跟同学玩?”

  我总是笑,不知怎么答。

  玛丽因为太美丽,就被公狗追走了。有一年夏季,玛丽怀孕,生了六只小狗狗。我乐疯了,每节下课冲到伯伯那儿,把六只小狗的肚子全搔一遍,还没搔过瘾,钟声就响,我又呼呼呼地快快跑回教室,常常来不及。

  校友伯伯住的小楼梯间,只有单人床和一架电视,他手臂刺着反攻什么的,有时他去巡校园,会让我坐在椅上看电视。他常拿水果给我吃,当时才小学的我,每次想到校友伯伯,脑袋的逻辑就是——

  去见校友伯伯=看见玛丽=跟玛丽玩=然后有水果吃=赞!

  当时我心的重要程度是——玛丽>水果,水果>校友伯伯。

  哈哈哈哈哈,所以我是为了玛丽和水果,常去见校友伯伯。

  不过校友伯伯总是跟经过的老师说:“这个小孩很喜欢找我玩。”嘻~~真是臭美啊,老伯伯。

  后来,一个深夜里,胖胖的校友伯伯病死在学校里。

  玛丽呢?你到哪了?写到这,忽然想哭了呢!

  没有狗能活那么久吧?玛丽跟玛丽的六个小孩们,大概在天堂了吧?跟老伯伯一起吧?

  当时,不受老师们喜爱的我,在老伯伯跟玛丽的心中,不知道算不算可爱的孩子?

  我想,我会那么喜欢猫狗不是没有原因吧?记忆中,玛丽圆鼓鼓的黑眼睛,一看见我,就会瞬间亮起来。

  我不用告诉玛丽我多喜欢它,它就知道我喜欢它。玛丽也不用真的对我汪汪叫,我就是知道它欢迎我。玛丽对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我摸摸它的头,只要我搔搔它肚子,它就开心地躺平扭啊扭。我对玛丽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它肯让我偶尔搔搔它就好,我就好快乐喔!

  人跟人相处,仿佛困难多了。有意无意,一不小心,就错了话,做错了表情,就互相得罪了。

  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仿佛更不对。你说你没那意思,她就偏觉得你是什么意思。说来说去,说了半天,大家还是按着自己意思,去曲解别人的意思。

  我也是这样啊,用尽心机,跟人相处像在表演,怕被讨厌就忍不住表演。

  那心里真正想法呢?哦~~呵呵,心很真正的想法,我岂敢随便表露?

  你够胆对谁都表里如一吗?我不敢。

  成年人,一点点的虚伪仿佛是必要的。

  可也不是全无选择,不爱表演的话,就和缘分够的朋友来往,大家自自然然,多好!懂得你的,你就算偶尔搭错神经,表错情,好友还是哈哈笑,不跟你认真,也懒得跟你计较。

  我喜欢跟熟的人来往,更希望我和我朋友,就像小时候我和玛丽。

  我们偶尔说说话,我们偶尔不必说话,可是一定相见欢,只要默契够,眼睛望着眼睛,就懂得彼此心意。那些过分热情的举动,过分盛情的话儿就不必了吧?

  我爱狗儿玛丽,我怀念善待我的校友伯伯,我喜欢我的小学同学。

  今晚我打开琴匣,望着我的老提琴,它已经不能歌唱,可是我仿佛又听见“夏日最后一朵玫瑰”。它是我永不复返的甜蜜回忆,它是我的温馨时光,它像一朵花,永远开在我心里。

  跟我一起百年好合的,是我瑰丽的回忆。

  跟你们一起百年好合的——

  朋友,我愿那是最懂你,你也最喜爱的人。你们一起携手到老,也拥你们自己的歌,我祝福你们。

  ——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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