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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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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落坐,就见公主仿佛非常疲惫,非常无助,倒向背后的墙凹。桃儿紧张的注意着凤公主,她没事吧?只见她吐出一口气,仿佛那已是她最后剩下的一丁点儿力气。 桃儿能感觉到,凤公主一踏进这间茶肆,那萧索的姿势,现下倚着壁面的她,仿佛一道暗影,仿佛她在一瞬间憔悴了,好似盛开的花在那么一瞬间枯萎了。 “您……还好吧?”面纱下只能看见公主半边苍白的脸,还有那两片忧郁的红唇。 这儿还是这么热闹,大水缸还是盛满着水,满室冒着蒸气,氤氲,朦胧,吵杂。 凤公主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安抚了桃儿。“没事。”她只是心酸,物是人非,原来是这样辛酸的感慨。睽违两年,这一天她又坐在当初,他坐的位置。 伙计来了,金凤轻声询问:“是不是有种茶点……叫什么丝的。” “喔,姑娘说的是干丝吧?” “来一客吧。”那时她倔着没吃,那是他最爱吃的啊。她在心底轻轻叹息── 慕容,我来帮你吃了。 堂中,执红牙板的姑娘,照旧声情缠绵唱着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一次,凤公主听懂了这首歌,晓风残月仿佛也在她心坎底发酸。她终于也懂得了什么叫心酸,什么叫沧桑。 桃儿默默陪着凤公主,虽然公主没说破,桃儿仿佛也能意识到某种哀伤的氛围,公主在哀悼着什么。 唱曲的姑娘鞠躬下去了,掌声中说书人上场了。 那说书人还是当初那一个浑人,他今儿个兴起,又说起凤公主了。 “听说那凤公主大病一场,原来是魂离了身,跑到天界去跟娘娘讨了仙丹,所以才……” 金凤抿唇笑了,不禁叹道:“这厮又在胡说了。” “百姓都是这样的,喜欢编派故事。”桃儿帮着公主沏茶。 茶点送上来,桃儿递筷子给公主。“这黑呼呼的玩意,公主,您真的要吃吗?这儿可不比宫里,东西挺不干净的。” 金凤微笑。“不碍事,我老念着想尝尝呢。”她一手拖袖,一手伸去夹了一块,倾身,将之送入唇内。 桃儿见她含着,一会儿才咀嚼着吞下。桃儿忽然捂住唇,错愕地瞪着凤公主,惊见两道泪痕淌落半边脸,泪珠坠落桌面。“公主?”怎么忽然哭了? “果然……”金凤哑声轻轻道。“很好吃……”她吞下这美味,多希望落下的是他的腹内。 外头飘起细雨,避雨的人涌进茶肆,整间茶肆闹烘烘,身着黑裳的凤公主沉默着,她浑身罩着一种萧瑟冷漠哀伤的气质,茶肆的喧闹在这一隅恍若被隔绝了。 她如何能高兴起来?透过黑纱看出去的世界,染了一层灰。从受了伤的心望出去的世间,仿佛黯淡了颜色。她是默默地在这里怀念他与她仅有的一夜激情。她是怀着满腔愧疚,心虚地哀悼她错手杀死的恋人。最亲爱的人已经永远死别,她对他的负疚是再多的泪也不能挽回。 除了按照他当初所希望她变成的那样,尽其所能去代他救天下人爱天下人性命,好让他欣慰没有救错了她,除却如此,她还能如何? 红唇轻启:“桃儿,我们走吧。”她缓缓站起来,姿势有一点狼狈,仿佛虚弱得快要倒下。 桃儿忙扶住公主。“可是……”她觑了一眼窗外。“正下雨呢,不等雨停吗?” “哪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再待下去,怕自己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面容顷刻间又要崩塌。 与桃儿步出茶肆,桃儿忽问:“为什么,这间茶肆叫“优钵罗”?” 忽然,凤公主驻足。 桃儿困惑着,抬起脸。 看见了细雨纷飞中,器宇轩昂的男子。 雨中那男子震惊的视线如箭犀利地直直穿透她们。那眉眼,那轮廓,那一对飞扬的浓黑的眉,那一身不凡的风采,轩昂高挑的身型,他不是……桃儿讶然失声,她挽着公主臂弯,感觉公主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阵急来的雨,雨幕中他们四目相对。曾经,曾经也在那么一场雨中,他们也曾经这样相望着彼此,瞪视着彼此…… 而如今这场雨,下在两年之后,这一次他们相望,望出了震惊、震撼,和某种苍凉的辛酸心悸。 辛酸的是他,心悸的是她。 隔着飘晃的黑纱,凤公主震惊地认出来人,一个化成了灰她也绝不会错认的男人。 慕容别岳,千真万确!这一认,如一柄利刃,这一刻,刺进她的心。 来不及!因为太震撼,他来不及在她发现前,先一步移开脚步背过身去。 他这一个震撼的停驻,是个致命的错误。 雨中,慕容别岳心中一悸,望着她,瞳孔一缩,胸腔顿时涨、满、酸。 即使她戴着面纱,即使她一身黑袍,但那熟悉的、他双手曾经摸遍的娇小身躯,面纱下那丰润的唇,以及她身畔那似曾相识的女子。是她,千真万确是她! 雨在下,这一刹,凤公主震撼至极。 “你……”红唇逸出这么一句。多么熟悉的一张脸,但──他不是死在她怀中了吗? 混乱的思绪冲击她的心房,为什么?那一夜他分明中箭,他分明断了气,她双手分明是染满了他的血……她分明看见了,那么清清楚楚的看进非常心痛的眼底,莫非还会假?还会看错?金凤双手握拳,想起了抱禧曾经说过的话──真的看成假的,假的看成真的。莫非…… 忽然她身子一震,面纱下那一片红唇,剧烈、非常剧烈地、颤动起来── “真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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