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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她吁口气,枕着他未受伤的右侧胸膛,长发散在他身上,就这样偎着他,便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温暖,不禁又挪近些,更近点,轻轻地贴着,贪婪地沉浸在他给的温暖氛围里。

  俯靠着他坚实的身体,恍惚中,凝烟想起孙无极的群叩——

  凝烟,你真是铁石心肠?我这兄弟不说好听话,但他拿命在护你。你不知道?你不感动?

  感动算不算是爱?深深的歉疚是不是爱?看他生命垂危就心急如焚,是不是爱?这样靠着他,她觉得好温暖,又是不是爱?

  凝烟困惑,为了爱追到中原,结果落得这般下场。她还能爱吗?还想爱吗?

  她只知道,现在的她无心爱恋,只想活下来,杀了邵赐方,雷魈受的苦,她要一并向邵赐方讨回来。

  一想到邵赐方,她便怒得热血沸腾。她发过誓,要用邵赐方的骨血养大地,她会的!

  五更天时,暴雨停了,天还灰着,浓雾未散,孙无极已周全一切,点齐人马,让人一路送他们回忘玑阁,尽速诊治雷魈,解凝烟体内花毒。

  凝烟整夜看顾雷魈,天明时,她开始胸口窒闷,喘着气,四肢麻木,眼前蒙眬一片。

  在摇晃着的车篷里,慕容别岳帮她诊脉。凝烟因为视线不明,心急雷魈的情况,频频追问:“慕容,雷魈呢?他还好吗?”

  “在后边轿里,抱禧看着他。”

  凝烟紧张地问:“他还有气息吧?早上醒来,我探他鼻息,他没有……”

  “他没死。探不到呼息是因气息太弱,一般人无法辨识。”慕容别岳放下她的手腕,道。“凝烟,你脉象紊乱,花毒已侵入脏腑,着于骨,着于脉,传至肌肤无定处……你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么?”

  凝烟脸色一暗,静静听着。

  他问:“现在能看到我吗?”

  “能,只是模模糊糊。”

  慕容别岳脸色一沉。“凝烟,也许你撑不了多久,可能会死。”

  “不、我不会。”她收紧双手,神色坚毅。“我还有事要做,我绝不会死。雷魈跟我,都不会死。”说得掷地有声;像是只要她不同意,谁都休想夺走他们的性命。

  他沉默,心里有数,凝烟可能死在忘玑阁,这一想,心烦。

  唉,孙无极这厮,净给他找事!

  回到忘玑阁,天色已暗,慕容别岳即刻着手治疗凝烟与雷魈。

  “抱禧,准备好了吗?”慕容别岳问站在药柜前候着的抱禧。

  “好了,师父。要哪些药?”抱禧看着倚墙的大药柜,等着师父开始陈述药材。

  慕容别岳逐项念着:“阿魏、藏红盐、菖莆、香旱芹、青木香、硝石、硼沙、毕茇,就这些。”

  抱禧很快地拿齐了,放在桌上。“好了。”

  “嗯。”慕容别岳检查无误,吩咐着。“一碗水煎了,给凝烟服下。”

  “嗄?”抱禧听了跳起,瞪着师父。“给她喝?”

  “怎么?”慕容别岳神色镇定,抱禧却冷汗涔涔。

  “师父……你为什么……要毒死她?”这些加起来是一帖毒药啊!

  慕容别岳收拾药材,放进药袋,递给抱禧。“拿好了,快去煎。”

  “可是……”这害人的事,能做吗?他讷讷地瞪着师父,迟疑着。

  唉,慕容别岳解释给抱禧听。“这药吃了会引出热汗,剧烈呕吐,过了今晚,凝烟要是没死,毒也排尽了,师父再用药物好好调理,她就没事了。”

  抱禧问:“没别的办法?”

  “没有。”

  抱禧又问:“那……凝烟公主要是撑不过去呢?”

  “那就通知孙大爷上山收尸。”

  服了药,凝烟趴在床畔,彻夜呕吐,呕得像连心肝都要吐出来,到最后,她挂在床沿,虚弱得像被人硬生生扒了层皮,身体都空了。

  这折磨都是她曾深爱过的男人所给的啊!凝烟俯在床沿,苦苦挣扎,逼自己撑下去。

  好不容易吐得干净,抱禧扶她躺好,又开始盗汗,五脏六腑似被烈火灼烧,她不断冒汗,花毒随着汗水点点滴滴排出体外。

  凝烟热得头昏目眩,好痛苦,她受着煎熬,还不时问着身旁的抱禧:“雷魈呢?他怎么样了?活下来没有?”

  “师父在照顾他,你不要担心。”抱禧看她脸颊烧红,长发湿透,担心道:“你要忍耐,一定要撑过去……”说完,他忍不住哭了。好惨喔,一定很痛苦,那都是好毒的药,像她这样纤弱的身体怎么熬得住?

  听见这孩子为她哭泣,凝烟苦笑,虚弱地道:“这样很好……”挣扎着,睁开眼,看抱禧一眼。“我觉得……舒服多了……”

  真的,像一并把对邵赐方的感情都排尽了,她闭上眼,静静流汗,把毒释放,也把余情释尽,她会记取教训,爱错一个人足以致命,得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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