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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只是我爹一个人的女儿,我没有娘。”烟儿再重复一次。

  “那么,你爹提过向晶华这个名字吗?”她不动声色的问。

  又是一样的问题?烟儿如置身五里雾中,感到十分困惑。

  “我不想回答你。”

  “华姐,别跟她废话连篇,再不动手,要是惊动其他人可就麻烦了。”向顶天急急地喊。

  他们称她华姐?显然她的名字里有个华字──烟儿兀自一惊。

  向晶华退了两步,幽邃的眸光微弱的闪烁着。“注意别让她跳下去。”低语一句,身旁两人立刻出手。

  烟儿转身想攀上栏杆,但抱着琴绑手绑脚,一眨眼恶人已到跟前,大掌扯住琴身,她不得已放声叫嚷,十指死死嵌紧琴匣不肯松手。

  “不,别抢我的琴……”

  向顶天色心垂涎的揪着烟儿直瞧,不由得佩服这个小妮子的勇气十足,可惜她的力气怎抵得过两个大男人的无情蛮力,稍一施掌击在她的腹部下端,血色立刻自她脸上褪去。

  “你们在做什么!”数名仆从伴随着时墨的怒斥声而到。

  时墨是文人,武艺自是不深,然而殷旗身负保护二少爷的责任,因而自幼习武,练就一身好武功,发生这种事,第一个出手的自然是他,还有几名功夫不弱的家从同样冲上前去。

  向立地利落的双足一蹬,将琴抢过扛到肩上,烟儿腹痛如绞,斗大的汗水凝在额顶涔涔而下,她咬住牙根,五内如焚的瞪住那架琴想追,但一波波剧痛使得她抓住栏杆,无力的斜倚栏柱慢慢滑落地板。

  在殷旗和向晶华交上手之后,几个家从缠住向顶天,烟儿害怕的却是另一个男人将琴带走-不由得朝时墨发出了求救声。

  “时……”

  在话未出口之际,时墨早已气急攻心奔至她面前将她搀住。

  “怎么样了?”

  从她玉容修澹的脸上端睨出她所受的痛苦,犀利阴骛的眼神无法注意到其它,将她拦腰抱起,只想快些找大夫替她察看伤势。

  忽觉身子腾空,烟儿重心不稳的险些撞上他的下颚,脸颊被迫贴在他的胸膛,听着如雷心跳声,却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不,我……我的……”

  “什么?”发现她还有话要说,他板着脸瞪她。

  “琴……”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比着,时墨耐下性子朝所指方向一望,才知她的琴被夺,而这人在他抬头之际已隐没在屋檐后方。

  “不过是一架旧琴,丢了也罢,大不了买架新的。”他深觉荒谬的用鼻子哼了声,霸道的抓紧她往房内走。

  “不……我要我的琴……”她反应激烈的捶着他,力气弱如蚊虫,眼看爹爹留下的琴已追不回来,她绝望的闭了闭眼,白得令人心惊的唇色,突然被她用牙尖狠狠咬出血痕。

  “你做什么?”一簇火苗在他眼中爆发,他发出骇人心肺的嘶吼,完全没想到那架琴对她有如此重要,立刻冲进房内将她置放在床上,动手掐住她的下巴,一手则试图撬开她的嘴唇。

  “停住!不要再咬了!”

  对于他的吼声与举动,烟儿一点反应也没有,鲜红的血像失控的火光,刺眼而残忍的灼伤他身上每一个发烫的血脉。

  终于,某种椎心的痛楚使他大大的激怒了。

  “够了!再咬下去嘴唇就烂了,如果那破琴是你惟一想要的,我时墨用生命向你保证,不论天涯海角都会追回来给你,如果这是你要的!郁还烟,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直至喉管都冲破了,声音粗哑难听方才歇止。

  他剧烈喘息着,不断喘息着,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发抖,他在害怕?他是在害怕吗?

  在他惊惶失措的当头,却见她神色涣散的慢慢松开牙,殷红溃烂的唇瓣,有着触目惊心的一个伤口。

  “真……的……?”她气若游丝的问。

  来不及点头,来不及回答,她在重燃希望的时候,又沉沉地坠入黑暗中。

  从“敛琴阁”逃出之后,向晶华等三人连夜奔回初到京城落脚的那座破庙里,做?暂时的藏匿之处;一来是避人耳目,二来则是检识郁还烟所抱的这架破琴,是否确?师尊所要找的“伽陀罗琴”。

  “怎么样?到底是不是啊?”向顶天见向晶华始终注视着琴身不发一语,不由得紧张的道:“华姐,你可得仔细瞧个清楚呢,如果拿回去不是师父要的那架琴,我们可就白来这趟了。”

  “你别吵着华姐分心,没看到她正小心翼翼的在检查吗?”向立地皱着眉开口截话。

  骤见向晶华两手利落的比划着琴身长短,思索沉吟着:三尺六寸六分,琴身中间呈圆月形,乃春秋时晋国师旷所创的月琴式;桐木刨制而成,髹上鹿角漆,瑟瑟为琴征,碧纹石为琴轻,虽然时代久远琴身老旧,但这些都是很好辨别的,不过……”

  “不过什么?”

  “这面板上的断纹却非师父所说的梅花断。”

  两人听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梅花断。

  “要判断一架琴的年代,最常见的是以断纹?依据,古琴经过百年以上的光阴,漆面会逐渐断裂成纹,最常见的是蛇腹断,也是年代较近的,纹较粗:而梅花断最?古老,也最罕见。”

  “那这琴……”

  “这琴充其量只是小蛇腹,不是“伽陀罗琴”。”

  向顶天呆上一呆。“这是不是代表着咱们昨晚是白费了功夫,偷错一架没用的古琴?”

  “有可能真正的琴,早被郁还烟藏了起来。”她神色阴郁的答。

  “可是,昨儿个见那郁还烟拚死并活想保住这琴,倘若它不是“伽陀罗琴”,她干嘛那么拚命?”向立地不解的问。“她说了,这琴是郁定擎留给她惟一的遗物,所以她才那么宝贝。”

  “我还是不明白,郁定擎要留也是将那“伽陀罗琴”留下来,干嘛拿这破琴添数?”

  “这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想找到真正的“伽陀罗琴”,这架琴,也得留着。”向晶华冰冷的极光一闪。“往后才能从郁还烟的嘴里套出话来。”

  “所以,我们现下还不能回去了?”向顶天好生失望。

  “没错。”

  “我想,现下我们若要再去那座楼阁找那丫头,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向立地忖度着说道。“华姐,我们是不是得想个法子把她引出来?”

  “她如果真重视这架琴,依我看,那个地方她也待不住的,只是她受了你那掌,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好几天。”

  “倘若她好了以后呢?”

  “放心,我们和那位了大小姐还有约定呢,请她派人盯着,应该没问题。”向晶华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

  向顶天和向立地佩服的点着头。

  姜果然是老的辣,华姐真不愧是师傅的得意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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