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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香火鼎盛的开元寺,正是叶红萸遭劫持的地方。

  进庙礼佛膜拜求笺的善男信女将整个走道、阶梯、甬路挤得水泄不通,混在人群里亦步亦趋的路寒袖与秋漾影,东张西望找寻着可能的蛛丝马迹,沿途问遍各个商家小贩,就是没半点线索。

  一路行来,路寒袖愈想愈是不对劲,一手支肘,一手微掐下颚,心里不断盘算,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谢谢,不用找了。”刚买下一串糖葫芦的秋漾影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什么东西不是这样的?”

  “你想想,来开元寺的男女老少多得让人寸步难行,那些绑匪怎敢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将叶红萸劫走?”

  “喔,这个我知道。”舔了两口艳红欲滴的糖衣,她突然发现了什么新鲜货,马上靠拢过去。“哇好可爱的布偶,我要买一个。”笑容甜软地绽出天真丽颜,并忙不迭掏出几枚铜板买下一只巴掌大小、翠绿色的青蛙布偶,咧大的嘴巴像极血盆大口,呆憨的模样惹人发噱。

  “喂喂!你是来逛庙会的吗?”他凑近摊子,抓起另一只粉红色蝴蝶频皱眉宇。“而且你都几岁的人了,还买这种娃娃。”软绵绵的触感与饱满的身躯,是绒布缝制的,里头塞满棉絮。

  “我喜欢啊,你管得着吗?”她昂首轻哼,横过他的身子继续往前走,一袭粉紫色的绢裙款摆,扬起的黑发逸出淡雅馨香。

  望着她纤细窈窕的身形,路寒袖竟有些怔忡,才又急追上去。

  “你刚刚说你知道什么来着?”

  “啊?”张大嘴咬着糖衣下的李子,秋漾影一脸不解地边嚼边望着他,左颊腮帮子因食物在口中翻搅而胀大。

  瞧见她这副丑样,路寒袖的脸都扭曲了。

  “你……你可不可以文雅点?尤其是在大庭广众的,你这么大口嚼食实在不好看。”

  她扬起两道秀气蛾眉,将食物吞下喉咙,接着朝他嫣然一笑。

  “我喜欢啊,你管得着吗?”

  他憋着气努力不去理会她再去咬另一颗李子。

  “我是管不着。”顿了顿,又想起他的疑惑。“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刚刚说‘这个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喔,那个啊,”秋漾影点头,加快速度嚼着嘴里的东西,一鼓作气咽下肚里才说话。“因为那个叶红萸不是在大白天被人劫持的啊。怎么,叶胜天没告诉你?”

  “没、没有。”他呆呆的。“所以说,叶红萸是晚上被人劫走的?”

  “是啊。”糖蜜沾到了手指,她吮着指尖,嘟起的菱唇娇艳红润,也像涂上一层糖蜜似的。

  路寒袖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从腰际掏出一条白手帕递到她面前。

  “喏,这个给你擦。”

  她偏过脸来瞥他一眼,立刻开开心心的接过手帕。

  “哈,谢啦。”

  “那你还知道什么?”

  “喔,我知道的不多啦……”停顿一下又道:“只晓得叶胜天很保护他这个独生女,嗯……许是长得太过招蜂引蝶的关系,叶胜天处处限制她,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更不许她外出抛头露面,连去庙里拜拜都得挑晚上才能去,而且还偷偷摸摸的,活像在做贼。”许是庆幸自己有对开明的父母,秋漾影对这个叶红萸的境遇十分同情,说的时候连连叹息。

  “难怪我问了这路上的大小店家,都说没瞧见叶红萸被人掳走的情形。”握拳击掌的他有些顿悟。

  “一定的嘛,虽然我不晓得叶红萸究竟是多晚才来开元寺,但根据我个人的聪明猜测,那大概也是接近凌晨了吧。”

  用白手帕拭净手指后,秋漾影将手帕捏成一团,顺手扔进身后一处放置垃圾的竹篓里。

  路寒袖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转头跑去竹篓将手帕捡起。

  “嘿,你有没有搞错啊?这手帕是我好心借你的,你怎么没问问我就随手丢掉?”他咬牙切齿的大声咆哮。

  她驻足回首,他的指责令她不以为然的皱拧鼻子眉毛。

  “那种烂手帕我家多得很,你喜欢的话我补送你一打便是,做什么在这儿大声嚷嚷?难看死了。”

  但路寒袖气坏了。他心痛难当的将手帕折叠整齐再放回腰间,神色愤懑的与她擦肩而过。

  “喂!你这人度量真小,这样就生气了!”怔忡半晌,秋漾影忙追上去跟着他身侧。“不会真这么小器吧?”

  他不吭声,一径地朝人群里走。人在气头上什么都顾不得,一个不注意便撞上个彪形大汉。

  “嘿,搞什么你!”留着一脸落腮胡的黄脸汉子,气呼呼地扯住他的衣领向上抬,虽然他个头不高,力气却奇大无比。

  才刚撞上人就被揪住襟口迫得没法呼吸的路寒袖,瞪大眼踮着脚拼命挣扎。但右手才刚握拳击出,立刻又让对方扯住了胳膊,痛得他哇哇叫,接着才被甩手一推掉到石地上。

  路寒袖负痛地揉着屁股抬起头。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野蛮?连让我说声对不起的时间都不给就动起手来!”他恨恨地瞪着汉子,连续几天的衰运已让他的好脾气逃逸无踪。

  “说我野蛮?”瞠大一双铜铃般的眼,黄脸汉子表情夸张地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你晓不晓得我今儿个一整天犯头疼来着?你这一撞,我的头就更疼啦!哪还给你时间道歉?”

  “你头疼?”路寒袖从地上跳起来。“我头才疼咧!遇上你们这些疯子,我疼得比任何人都厉害!”“说什么你?!”汉子上前两步,墨染的大浓眉凶悍一皱,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引来民众的好奇围观。“敢说我是疯子?你想赴死,我邝泉隋不介意送你一程!”左手按住腰际挂着的一柄大刀。

  “好啊,那麻烦你下手利落点,让我死得痛快些。”下颚抬高,路寒袖神色从容把眼一闭,倒也干脆得很。

  邝泉隋万分吃惊,没料到这小子这么想死,敢情他的头真的疼得要命。本想举刀吓唬吓唬他,这下全免了。

  始终挤在旁边看好戏的秋漾影,这会儿身形一闪,站到邝泉隋的侧边,倩笑盈盈的好心建议。

  “不行不行,这么杀了他还得偿命,最好请他立张字据再盖上手印,表明他是自愿被杀的,不然你肯定会被衙役抓去关。”

  听到这丫头的声音,路寒袖陡地睁开眼恶狠狠瞪她,念头一转打消主意,仓促间退一大步。

  “不对!我若真的死了,岂不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看你活在人世间受苦受难,我实在不忍心,不如你就让这位大爷给砍下脑袋瓜,免去日后的诸多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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