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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不宜迟,我马上出去!”撑大鼻孔,秋桐溪一鼓作气地拍着椅背起立。身为武馆馆主,即使一把年纪,还是高头大马、虎背熊腰,走起路来威风凛凛、气态逼人。

  “老爷,别忘了漾漾的彩球!”柳别音摊在椅上的身子突然跳起,赶忙塞了颗五彩绣球到他手里。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哼,我相信总会有个瞎了眼的过来捡绣球,管他是阿猫阿狗,我都认了!”

  抓着球,秋桐溪丢完话便踏上通往楼台的阶梯。

  还在享受众乡亲欢呼声的秋漾影,正想展现自己的拳脚功夫时,惊觉身后有一坨阴影逼近,立刻施展轻功跳离五丈远。

  “来者何人?!”

  娇嗓轻斥,身躯停在柱子上端金鸡独立。底下人啧啧称奇,又是一阵哗然。

  “你、你老爹是也!”

  咬牙低吼,秋桐溪拼命警告自己不许生气。在这么多人面前连打七个喷嚏太丢脸了,他要忍耐!

  “呵……呵呵……”秋漾影尴尬傻笑,不迟疑地旋身一降,一身红瞬间又回到楼台上。

  秋桐溪怒冲冲地狠狠瞪她,一转头面对乡亲,恶煞般的一张面皮却马上变为和蔼可亲的笑脸。“我的妈呀,这不是笑里藏刀是什么?”群众窃窃私语着。

  “我亲爱的乡亲父老们,感谢各位今日前来观看小女漾影抛绣球招婿的过程,我秋桐溪非常、非常的高兴,可以看到这么多人齐聚一堂。而这其中,还包括有意与我小女结为连理的青年才俊们,我甚为开心,希望一切进行顺利。而我也必须强调,不论是谁抢到这彩球,我绝无异议的把小女嫁给他,不论贫富贵贱,一视同仁。”讲完这串话,秋桐溪有些心惊地偷觑女儿一眼。

  本以为那丫头会出声捣乱,没想到她倒是安静得很,波澜不惊的脸上挂着奇异微笑,望着台下闲杂人等,一副安逸状。

  深吸口气,他抬头挺胸上前一步,举起手中被捏得有些变形的彩球。

  “那么,我们这就开始……”

  “爹!等一等!”

  秋漾影突如其来发出她那甜美的声音,教秋桐溪吓得整颗心快蹦出嘴巴,额上热汗直流。

  “什、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爹,别紧张嘛,这是女儿的婚事,该让女儿抛绣球才是呀。”笑眯着凤眼,她好声好气地提醒他。

  “啊!是!我真是老糊涂了我!”秋桐溪勉强咽了口气,两腿微微打颤,于是将被掐得凹陷的彩球交到她手中。

  拿到了彩球,挂在脸上始终没消逝的笑容在这刻变得诡谲阴险起来,秋漾影故作娇媚地朝大家使了个眼色。

  “那么,我这就扔了。”

  五彩绣球朝空中一抛,咻地往下直坠,风儿一吹,绣球往后方斜飘过去,眼看就要落到地面,生怕惹上这秋家丫头的人于是用脚一踢,球又飞了起来,转向另一边掉落……

  彩球就这么飞起、掉落、飞起、掉落……

  秋桐溪在台上看得眼睛都花了,搞不清楚彩球究竟会掉到哪里。

  突然间,路寒袖身旁那个叫化子在财迷心窍的情况下竟往他一撞,想跳起来接住彩球,没料着他撞到胖墩墩的妇人又弹回来,也把叫化子再弹回去,还没站稳,一团东西砸中颜面,双手直觉地在胸前摊开,那颗被踢得烂垮的绣球,就这么笔直落入他的手里。

  这刻,所有嘈杂熙攘的声响都不见了,一切转为屏息的静止状态。

  秋漾影瞪大眼瞳,望着那处旁人急急后退让开的场子里,伫着一个呆头呆脑的男人,手里捧着绣球,表情呆滞而僵硬,旁边空地上则坐着一个一脸错愕的叫化子,捶胸顿足看来好不懊恼。

  秋桐溪一见拿到绣球的男子长得一表人才、英俊斯文,高悬的心脏立即安回原位,喜出望外、眉开眼笑地步下楼台,预备会会他这个未来的女婿。

  费尽千辛万苦的来到男子面前,正想说话,男子却冲着他咧嘴傻笑。

  “哈、哈哈……”

  见他开心地对自己笑,秋桐溪不敢怠慢的跟着张嘴猛笑。

  “嘿嘿嘿……”

  算你这小子识相!也知道能做我秋某人的女婿是何等幸运光荣的事儿。

  两人正对着笑了好久,猝不及防地,男子丢掉彩球,一转身开始没命地逃跑。

  秋桐溪倏地收嘴,不敢相信未来女婿竟然来这阴招。

  “哼!敢跑?!”扭头对一大票武馆弟子下令:“快去把人追回来!无论是谁追到我未来女婿,我重重有……”

  “赏”字尚未出口,秋桐溪整个人就被迎面冲上的大批人群给撞得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等他被个好心的叫化子给扶了起来,却见楼台上早没了三丫头的人影,秋桐溪惊叫出声:

  “糟了,这丫头该不会是去灭口吧?”

  没道理竟碰上这离谱事儿!

  拔足狂奔的路寒袖在心里大声咒骂着。

  他爷爷的、他奶奶的、他爹爹的、他娘的……呃,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才不认这个账!

  他路寒袖生平最怕的,就是这种强悍过头的女人,加上她那身异于常人——尤其是女人的高强武艺,让他更笃定自己非逃跑不可。

  孤家寡人惯了,犯不着惹个会武功的女人自找麻烦。虽然他老大不小,可也不想被这半途杀出的鬼绣球给套住。

  在曲折巷道里疾奔了好久,总算摆脱那些个穷追不舍的愚夫愚妇。闪进一处人烟罕至的窄巷里,路寒袖气喘吁吁地扶着半颓圯的土墙大口呼吸,要补足适才耗时运动所少吸的空气。

  “呼——呼——”多久没这么跑了,真累坏他这文弱人士。

  他不时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瞧见了他的踪影,直到确定这地方还算隐匿安全,他大松口气倚着墙面坐到地上,用袖子了一脸的汗,回想今儿个发生的每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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