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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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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下来,我们确实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乔巧站着听就行了,请老爷说吧。” “不,你还是坐着比较好,算是我们求你,好不好?”夏梅哀声恳求着。 他们的口气愈是不对,荆乔巧的心愈是紊乱。在不愿件逆两老的情况下,她乖乖地临椅就坐。 “我已经坐下了,而你们究竟要对我说什么?”她神情一凛,心里已预先做了许多假设,也有了最坏的想法。 “乔巧,是这样的,”夏梅首先说道。“今天一早,我们收到一封来自于汴京的信。” “这个我知道,是大少爷写回来的吧。” “这倒不是,是阿福代笔的。因为铺子的生意非常好,枫若忙得抽不开身,便让阿福写信回来报平安。不过……”夏梅说不下去,望向丈夫。“老爷,还是让你说吧。” 烫手山芋回到自己手上,荆包迎真是一脸难堪,踌躇好久才鼓起勇气。 “乔巧,我们实在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你在听到消息后,也千万不要太难过……” 她皱眉阻止他的成串安慰。 “老爷,您直接说吧,不要拐弯抹角的。” “唉,阿福信上说,枫若在汴京结识了一位姑娘,对她十分心仪,如果顺利发展的话,会在明年夏天返回咱们府里,择吉日举行婚礼。” 他结识了一位姑娘? 择吉日举行婚礼? 这算不算是个爆炸性的打击? 荆乔巧呆了呆,嘴巴微张,神情恍惚,半晌过去,似乎想通了什么,于是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哎呀,那很好啊,那很好啊。”她从容自若的点头。 “很好?”两老片刻不敢放松地盯紧她的一举一动。“真的?” “老爷夫人,你们太夸张了啦,我为什么要难过?我从没说过我喜欢大少爷啊。” “你对枫若果真半点感情都没有?”夏梅不相信。他们虽然吵吵闹闹,在表面上装作相看两讨厌的样子,但骨子里明明酝酿着蠢蠢欲动的感情,只是两人都倔强地不愿坦白罢了。 “真的没有!”语调铿然的说着,然而自认掩饰得无懈可击的她,却在瞬间察觉那徘徊在眼眶的湿意,她心惊地拚命吸着鼻子,微撇过脸不让他们注意到眼中闪烁泪光。“总之,我很高兴有人肯嫁他呢。没想到他这性子还有人愿意托付终身,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不行,说不下去了!她极力压抑慌乱的情绪,再度朝两老一笑。 “老爷夫人,我还没做完分内的事,我先走了。”才刚转身,两行不争气的热泪已经沾湿了衣襟,揪着不知何以痛得无法呼吸的心口,她仓皇地逃离花厅,投入夜的怀抱中。 荆包迎的手举在半空没来得及喊住她,却也因此明白一件事实——乔巧确确实实对枫若有意思,她临去前刻意隐忍的哽咽声,一点都不难分辨呀。 “怎么办?”夏梅苦恼地望着丈夫。“早跟你说过别让枫若去的,你还说男孩子出去磨练磨练是件好事,没想到这一来倒坏了一桩姻缘。” “任谁也不相信以枫若的性子会有看对眼的姑娘呀。” “人是会改变的呀,他这一去去了三年,变什么样我也不知道,真教人心急得很。”她话锋一转,摇摇他的肩膀。“老爷,我看不能耽搁,写封信要他立即打道回府,你说好不好?” “这怎么行?在汴京的店铺才刚打好基础。” “那、那就暂时让柳杨过去接手,反正荆家的事业是他们三兄弟要继承的,人人有分,何况他整日游手好闲的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但也要柳杨愿意才行呀。” “不管愿不愿意,他非去不可!”夏梅有些生气的说。 “夫人,现下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你忘了我们还有话没对乔巧说完?”他心烦地再喝口冷掉的茶,皱眉搁回桌上。 “啊!”夏梅脸色摔变,懊恼得不得了。“对啊,关于邰大人的事,咱们半个字都还没提到呢。” “我看,不能推也得推,这个时候若强逼乔巧嫁过去,恐怕只会让咱们俩失掉一个好女儿。” “老爷,我赞成你的说法。”夏梅猛点头。“不能因为乔巧不是咱们亲生的就擅自替她决定婚事,她又乖又听话,照顾枫若的起居不说,还解决咱们不少问题,无论如何,只要她不点头,我们不能逼她。” “好,就这么决定,就算邰大人果真变脸,我也不管了。”荆包迎重哼一口气,和爱妻取得共识。 但,天晓得事情还会如何发展。 乌云密布的静夜里,看不到月儿,数不到半颗星子,黑压压的云幕笼罩大地,未来几日想必是雨天,夹带落叶残残,风儿呼呼。 在愁绪之中,荆乔巧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只小盒,打开来,里头有着一条做工精密、刻纹细致的纯银链子。 夫人说,这是他们当年捡到她时,她脚上系着的东西,并要她好好保存,说不定将来还有与亲生父母团圆的一天。 思及此,她露出恍惚的苦笑——可能吗? 即使他们是非不得已才离弃她,但,这重逢的机会何其渺茫。 茫茫人海,也许擦身而过的脸孔中有着她的亲人,然而那又如何?她总是坚持一切随缘,用她自己的方式快乐生活,从来也不觉得孤单。 讽刺的是,如今她有了离开的念头,是因为内心世界起了变化,不想面对太多关心的询问与同情目光,也没有把握可以笑着回应大家的安慰。一向乐观潇洒的她不适合扮演受害者的角色,何况她从来不是。 直到现在,她仍否定自己喜欢荆枫若这个事实,她只是乍听到这消息太过吃惊,不知不觉流了些眼泪,没什么大不了,就当清清眼睛里的杂物,毕竟天塌下来才是她人生中的大事,她这么告诉自己。 为了强迫自己不伤心、不难过,她想了许多自我排遣的方法:对着镜子扮九十九种鬼脸、衣服穿倒反在院子里翻觔斗、替十只手指、十只脚趾取上滑稽的名字,早晚各点名一次。 真的完全不在乎吗?荆石榴曾气恼不依的大声质问她。 哪能在乎呀?她只是个养女耶,荆大少爷若对她没意思,难不成逼他就范娶自己为妻?这不是她荆乔巧的作风。想了这么多个晚上她也想通了,再继续留在荆府,只是苦了左右为难的老爷夫人,总是心惊胆跳着邰行郾不知何时又要登门拜访。而且她为了逃避他,已是连大街都不敢踏上一步,洗衣服也像打仗似的快狠准,一点也不敢多耽搁。 太辛苦、太不快乐了,她不要再带给大家困扰了。 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定对人生会有新的启发,她不能永远耗在这里。 将盒子放进摊开的布巾中,上头已摆了几套衣物,捆好扎好后,她将包袱紧抱在怀里,下定决心,打算就此不告而别。 手都还没碰到门板,门却突地一开,她吓得低叫一声,瞧见梨大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探了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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