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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好漂亮勒!阿健一定会爱死了!”友伴哄笑着,“哇!好长的睫毛说……不用假睫毛了……”

  假睫毛?别闹了!一照镜子,还真倒是吓傻了。

  这是我?穿着传统阿美族的红衣裳,系着绣花腰带,绑着白布缠绕的绑腿,手脚都挂着铃铛,胸口大串大串的珠链,羽毛花冠稳稳的在头,这异族的情调让阿健傻了眼。

  那画了眼线的眼睛像是猫般向他张望。

  “好看吗?”有些羞怯的,还真低下了头。

  阿健只会点头。

  精赤着上身,这几个月的体力劳动。在阿健身上出现了成绩。斜背着彩绣的袋子,据说那是装定情的槟榔用的。

  遥遥的,开场时,他们隔着很大的圈子相对,男生和男生牵着,女生和女生牵着。

  宽宏的嗓音,在广大的操场开始回响,粗豪的男声,韧婉的女声,交织成一片。

  这夜……

  正长。

  顿足,大地为之震动,呼喊,回旋于天听之上。

  月亮啊……听听我们的声音,献祭我们的歌唱,简单的舞步,却是狂欢的开始。还真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狂欢,原来不能仅仅定义在台北那污浊的舞厅里面。虽然,她也没去过任何一家舞厅。

  唱哑了自己的嗓子,跳酸了自己的腿。最后在同伴的呼喊下,将一对对的情侣牵在一起,当然包括了阿健和还真,这让还真羞红了脸。

  热情的,他们递过一小脸盆的米酒,还真倒抽了一口气。

  “不行!我们还没有成年!”

  “连婚都结了,哇勒还成个鬼年!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

  鼓噪中,阿健说,“我女人不会喝,我来。”拼命灌着。还真怕他死了,抢着喝了小半盆,马上头重脚轻。

  哇……轻飘飘……

  后来又跳了多久,唱了多久,还真没有记忆。但是两个人偷溜出来,在回住处的路上,边唱着歌,边跳着舞,这还真是记得的。

  然后呢?

  醒来时,阿健躺在身边,这一惊非同小可。

  “啊……阿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赶紧把被子一遮,完蛋!她只穿着内衣!

  即使和阿健在花莲住这么久,他们还是很规矩,各睡各的,一来是打工和用功实在太累了,二来是还真不肯。

  没想到……居然在还真喝醉的时候……最可恶的是……人家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什么?该哭的是我吧?”阿健无奈的看着她,“差点吐在人家的衣服上,不赶紧剥下来,你要怎么赔人家这穿过三代的衣服啊?”

  “你……你脱就脱……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真扁着嘴。

  “如果可以,我也想啊!”阿健大声起来,“吐完就睡死了过去,我拖了好久的地板,等回来你已经在打鼾了!跟醉得不会动的女人,会有什么搞头啊?”

  幸好……还真放下心来,虽然有点儿失望。

  阿健也背着她伸伸舌头。

  没搞头倒是真的。不过,没搞头总可以亲亲吧?嘿嘿。还真的脖子好光滑唷……

  “阿健!你这混蛋!居然在我脖子上种草莓!”还真在浴室里惨叫。

  啊?这是无心之过!这绝对是无心之过啦!

  为了那几颗草莓,还真三四天没甩阿健,气得脸鼓鼓的。也为了这几颗草莓,被讥笑了很久。

  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到了榜单。

  为了到底要上哪里,她和阿健都犹豫了。

  喝过了花莲的水,他们真的不想再走了。

  还真也想过,若是和阿健一起念书,一起工作,将来结婚生子,这也是不错的人生,如果在花莲。

  她真的厌倦了台北的繁忙和是非。

  若不是阿健的母亲生病起来,若不是还真的父亲找到花莲,也许,他们会定居在这个洁净而温厚的城市里。

  怀着心事,还真把一袋袋的洗衣粉上架,很重,但她做的很认真,当要把当中的一袋举到最上层时,一双有力的手帮了她一把。

  满怀感激的道谢,一转头,少女还真的父亲。

  “爸?”

  忧愁的父亲,略带怒容的看着她,反射的,还真把头一偏,省得刮过来的耳光,伤害太大。

  那个耳光没有打下来,还真的父亲却哭了出来。

  “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父亲生意失败了吗?那也不打紧,多养爸爸一个人,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你……你这孩子……在外面受这些苦……你叫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怎受得了?”

  苦?不会的,其实也不苦的。

  还真宽了心,“爸,不打紧。我再半个小时就下班了,等等带你去吃饭好不?”

  店长看见了,“还真,爸爸?”

  还真点头。

  “不用打卡了。明天帮你签。”店长拍拍她的肩膀,“父母是不能等的。”

  这话冲击了还真的心里。

  不能等的……是的,跟父母亲的缘份,都是等不得的。她想起生前的父母亲,都等不到她生孩子,就撒手而去。连给他们看看孙子的机会都不再有。

  不到半年光景,少女还真的父亲,头发白了好多,脸上开始出现了皱纹,她居然分不清,是少女还真的感伤,还是她自己的。

  “爸,我们走。”

  带他到和阿健一起住着的小阁楼,发现这小小的阁楼虽宽,有些地方站起来几乎顶到头。

  还真笑着说,“我是还好,但是刚住的时候,阿健一天到晚撞到头顶。”

  听到自己的独生女居然在这里安贫,至宣的心底像是针在刺。

  熟练的,还真做好了几个简单的菜,盛了饭给父亲。

  “还真,回家吧。你和阿健都还没成年,这样下去怎么可以?”

  至宣说着,心底却没有把握。他看着简陋却干净整齐的家,看见满屋子的书,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离家却没有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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