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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热天下所有武学的母亲,常讲江湖轶事当床边故事哄女儿们睡觉,耳濡目染,她对天下武学尽知七八分,知道这是个惹下起的人物。

  旁人夸她武学奇才,她很清楚自己就仗著一点天分,将轻功练得出神入化,实在内力囿于年纪,招式花俏唬人而已。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她稚嫩得跟婴儿一样,无所遁形。

  若是摸到灵虚的住所,绝难全身而退。

  再者,灵虚清誉在外,自束发为道以来,慈悲为怀,排忧解难,跟父亲一样都是侠者风范,父亲和他一直都是至交。虽然见面少,她还让灵虚真人指点过内功心法呢。

  说什么她也不愿意相信,这件强掳儿童的丑事,会跟闭关修练的道长有什么关系。

  但是鹰儿不住的在灵虚的禅房盘旋。猎鹰不会说谎,跟人是不一样的。

  她那和蔼的灵虚伯伯,房里有著血腥味。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潜入号称“天下第一侠”的闭关处。武当建在陡峭的崖上,而灵虚的闭关处,又在另一峰,濒临著千百仞的悬崖。

  这陡峭的山路难不倒她,艰难的是,如何避开灵虚的耳目。

  从来没有这么谨慎过,她宛如一道影子,鬼魅般飘到血腥味浓重的禅房外,小心翼翼的舐破了一小块窗纸,往里面张望……

  “够了,别弄死了。”灵虚端坐在蒲团上,“这二十一个孩子不容易弄到。风声紧,弄死就没得找了。”

  背对著窗的白衣男子抱著睡著的小孩子,懒洋洋的声音煞是好听,但是下知道为什么有股森森寒意,“这样不够的。”

  “不够也得够!”灵虚动怒起来,“你当我没看过太阴经?卯童血只是练功的引子,你给我当饭吃!去把孩子抱过来!敷上金创药,多吃些补血的补品,一个月后再换他!”

  一门人畏缩的过去抱孩子,“……道长……没气了。”

  “该死啊……”灵虚过去抢下孩子,“你几乎咬断他的咽喉了!云娘呢?去叫云娘过来,就算痴呆也没关系,救活他!”

  那软垂的孩子咽喉上有著深深的齿痕。

  唤做云娘的妇人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在孩子的百会穴下了一针,那孩子立即苏醒,哭了起来,可怜一点声音也没有。

  丽刚极力忍耐,屏住气息,但是眼泪不听话的落了下来,渗入她的面罩。

  即使是这样轻微的声音……那白衣男子转过身,炯炯的望著她。

  是怎样的视线——竟让她全身都冶得发抖?不是恐惧,绝不是。而是真正的,发寒。

  那白衣男子面白如霜,除了头发和眉毛是黝黑的,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像是雪捏的娃娃似的。美绝了……甚至可以说,比女人更美更艳……

  但是他疯狂的眼神……野兽都比他有人性。

  就这么一瞬间的疏神,这个错误几乎使她致命。

  虽然已经机警的往后跃,她还是让暴风雪般的掌风隔窗袭击,像是个破娃娃般往后飞去,一直撞到古松才摔下来。

  饶是应变迅速,避开了心脉,又隔窗受袭,但是她的右肩已经冻得举下起来,一阵阵极寒的刺骨疼痛,随著右肩扩散到全身。

  “你想去哪里?”白衣男子温柔的笑著,“你是神隐吧?”

  丽刚被冻得牙齿打颤,翻手抽出短剑。听得脑后风响,她在心里大叫不好,浑厚内力宛如排山倒海汹涌而至,她拚出尽生所学,重伤下依旧跃上松巅,避开灵虚的一掌。

  望著拦腰断裂的古松,她的心里跟寒伤一样发冷。

  不行了……她打不过,逃不过,不行了……

  那孩子绝望的那一声“娘……”,在她耳边回响。

  大叫一声,她将短剑刺在不能动弹的右手上,靠疼痛清醒自己。就算要死,也得让人去救这孩子。

  他们的娘,可是在家里哭著等啊!

  她势若疯虎的挥剑而上,招式变幻莫测,灵虚越看越惊。越女剑、峨嵋剑法、五虎剑、无双剑……滚滚滔滔,源源不绝。招与招之间无迹可循,却浑然天成,一时居然让她逼住了。

  此女何人?若让她苦修十载,江湖岂有他立身之地?杀意更盛,出招更不留情。

  然丽刚只求脱身不求保命,居然使出武当金石俱焚的绝招“同归于尽”,这样接近疯妇的蛮勇,逼开了灵虚的攻势。

  错就错在这是武当派剑法,灵虚十六岁入武当,这招式他看了一辈子,一托一送,短剑脱手而出,丽刚虽勉力避去了割喉的一刀,面罩却被扯了下来。

  映著月色,她秀绝的小小脸孔,泛著苍白的珍珠光。

  “林丽刚?”灵虚下禁冷汗涔涔。是林双无淡泊名利,他深知若论武学,林双无在他之上:论武林声望,林双无亦在他之上。

  若让此女走脱……“墨阳,杀了她!”非让她尸骨无存不可!

  白衣男子兴奋的飞奔而至,优雅修长的手指箕张,带著森寒的死亡气息……

  力拒灵虚是凭著一股坚强的意志,但是这股意志力,在这个冷得让人发抖的男子面前,像是融雪般迅速枯萎。

  我办不到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绝望的想做最后的挣扎,无意识的摸到背著的破棺真剑……她苦笑。剑气?她会什么剑气呢?

  一把无锋的宝剑……

  她还来不及抽出剑,死神的爪子就要搭上她的咽喉了。

  来不及了!

  凄厉的鹰啼夹著汹涌的气势飞扑,在墨阳的手上抓出淋漓的爪痕。

  原来……这恐怖的人血也是红的。

  “畜生!居然敢伤我!”墨阳大怒的扫开猎鹰,嘎的一声,猎鹰软绵的瘫在地上 。

  鹰儿……

  她胸口涌出熊熊的怒火,其怒甚至可以溶解至寒的内伤。拔出破棺真剑,怒吼著,“你才是畜生!”

  霭霭含光的破棺真剑居然像是被她的怒火点燃,烈焰般环绕著耀辉,她毫无章法的一剑居然划破了墨阳的前襟,逼开了两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

  挥完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她发现自己像是被抽乾了一样,再也举不起臂膀。

  要死……也下容尸身被这群畜生侮辱!她拚了最后的力气,咬咬牙,从千百仍悬崖上,纵身一跃——

  山风将她轻盈的身子托了一托,像是生命将尽的黑凤蝶,盘旋著坠入了深深的悬崖下。

  好冷。

  冷得像是脑子跟心都要冻僵了一样。

  为什么……死了还这么冷?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吗?娘……也觉得好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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